少爷他总想替身上位(18)+番外
顾况此时也好奇地走过来,和程遥青一起翻阅她手里的那些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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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卷上的字实在太小,厢房的烛火又明明灭灭的,顾况和程遥青差不多高,为了看清,他不免踮起脚尖,头从程遥青的身后探去,尽力凑近卷轴。
在这里,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程遥青莹白如珍珠的耳垂,上边不像寻常女子那样打了耳洞,反而是完整光洁的。
心思也就那么恍惚了一瞬,顾况赶忙集中注意力,去看卷轴上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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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遥青其实感到了顾况热热的鼻息喷在自己耳朵后面,小心翼翼的,痒丝丝的。
她不习惯顾况靠自己太近,于是将卷轴放在桌上,两人弓下腰围看。
下一页便翻到了罗亮做的物证分析。罗亮用了里头一整张纸详尽地记录了湖底发现的包裹着石头的衣服,还在旁边细细描绘了顾况衣服上的菱字纹,附上衣领、衣带的样式。
下面分析:湖中大水抽干,想来是因为蓄意纵火之人不想让人救火,临水听风旁的湖底露出白色衣服,上前查看,锦绣华丽,疑似顾小少爷的衣物。顾小少爷衣人两地,死状颇为诡异,怀疑凶手冲顾小少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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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遥青和顾况抽出了死亡者名单和顾小少爷衣服那一节,将大部分纸头放回原处。
其实在程遥青本来想独探大理寺,但是出发之前,顾况提出,他善于模仿笔迹,只消看几个字,就能把一个人的笔触风格模仿得惟妙惟肖。
既然顾况有这样的技能,官府守卫又不那么严密,程遥青就答应了携他前来。
此时,顾况就模仿着罗亮的笔迹,略微修改,重新誊抄了一遍,将拿出来的这两节内容偷天换日:首先在亡者名单上删去了阿喜的名字,重新插入案卷里面。阿喜无父无母,罗亮就算再查下去也死无对证。至于写满了罗亮对锦衣的分析的那张纸,则被放在烛火上烧掉,再将烧出的灰烬掸到地上,用鞋底一抹,了无痕迹。
回头看,罗亮此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整个人趴在案几上,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修改完毕,顾况长舒一口气,目移向程遥青:“师姐,好了。”
程遥青闻言,罕见地给了顾况一个浅浅的笑容:“扶稳我的肩,咱们下一步去户部府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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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还有小吏夜半加班的大理寺,户部在浓墨般的夜色中显得更加清闲冷僻。
也是,府库中装着朝廷各级官员的名册,这些东西自开辟朝代以来,大多是一年一增,平日里就访者寥寥,也没有人对它大加守卫。
程遥青带着顾况,很容易就潜入了府库里。
黑黢黢的府库中没有人,只有一排排两人多高的书架,暗处觑上边的花纹,是百年的黄梨木,防蛀防潮,柔韧坚固,打成的器具能放置百年而不腐。
月光从窗棂上泠泠映到地面,整个府库笼罩着一股子神秘的幽暗。
光凭月光视物还是太暗了,程遥青点燃了一支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照亮前路。
程遥青谨慎地把火折子举在胸前,拿手在旁边护住。这里无论是书架还是卷轴都极易点燃,平日里严格禁止明火进入,她得小心火星子溅开坏事。
程遥青精神紧绷,顾况也不敢放松。
他紧紧跟随在程遥青身后,又觉得不安稳,悄悄捏起一点程遥青夜行衣的下裾,就像跟在鸭妈妈身后的小鸭子一样,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穿过迷宫也似的曲折甬道,终于找到了当今的官府名册。
程遥青在下头护法,顾况则站上梯子,打开书,快速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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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微弱的火光在书架丛照亮顾况眼前的书页。
落针可闻的府库里,只有顾况轻微的翻页声,如同明德湖上轻拍的波浪。
程遥青开始还能耐心等待,但当顾况将这本官府名册又一遍从头翻起的时候,她眉头一拧,用气声问道:“怎么了?”
迎接她的是一句意料不到的话:“师姐,兵部并没有刘姓官员。”
“整个京城,也没有姓刘的九品以上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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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况想象过很多种情况。
譬如刘公子来自大夏位高权重的家族。
譬如刘公子实际是兵部底下一个小喽啰,身份低微但又通天撼地之能。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京城官员之中,除了不记名的末流,竟没有一个姓刘的。
难道这刘公子给玉郎的是假名?
顾况开始往离奇的方向发散思绪。
忽然间,他听到窗外东西掉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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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遥青也听到了这个声响。
掌风一动,火折子熄灭。
黑暗像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程遥青感到身边的顾况有些微微颤抖。
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从顾况异常冰冷的指尖攀上,将他的整个手掌包裹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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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的回忆涌上顾况的心头。
他好像又一次回到明德湖底,周遭的空气如水般挤压着他的头,他的脚,他的肺,让人下一秒就要溺亡。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昨日梦魇,但是身体告诉他,他没有。
他仍然是湖底那个无助无用的顾小少爷,因为自己的贪生怕死,连舍生取义、免遭受辱都做不到。
这时伸来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他冰凉的拳头。
是师姐。
他贪图这一刻的温暖,张开手掌,试图与程遥青的手十指交错。
程遥青没有拒绝他。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十指相扣了好一会,直到刚才的那一声动静再也没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