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他总想替身上位(64)+番外
此时两人已经接近冀州边境。
此地名为秋原镇,地势开阔,土壤肥沃,路边田中种满了青青的麦子,成章成片的,绵延至天边,上接重云。
身下的马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喷着粗气,长途奔袭,再好的马也会累。程遥青心疼马儿,便翻身下来,牵着马往村里面慢慢走。
牛兰儿在路过齐人高的麦子时,嘴里嘟囔了句:“今年大概能有个好收成。”
程遥青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虽然此时天阴,但一片片的青苗闪烁着奇异的亮色,如同铿锵的卫兵,在微风中齐刷刷挺立,分外喜人。
密密的麦秆间,仿佛还传来几声青蛙叫。
程遥青微笑起来,前几日沉重的心情仿佛也在这一片风吹麦浪,蛙声鼓噪中消弭了。
待行到镇中,天色忽暗,阴沉沉的云中挤下几滴雨水,啪嗒一声,正落在程遥青的额头上。
程遥青擦去雨水,抬起头看,浓云黑雾翻涌着隐隐电光,正是天阴欲雨的时候。
忽然一声闷雷响开,倾盆大雨哗啦啦地朝秋原镇倾倒下来。
大雨如注,两人不好前行,正巧面前开着一家客栈,程遥青和牛兰儿便在此处安顿下来。
店中的小厮殷勤地帮两人把行李搬上第二层楼。
牛兰儿走在楼梯上,好奇地与程遥青咬耳朵:“程姐姐,你看,这店面还分了天字号与地字号房间呢。”
她指指楼上,程遥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三楼楼梯口露出几扇雕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房门。
门扇一动,露出里边住客的半个身子与半张脸。
嚯,原来是个老熟人。
程遥青心中一哂。
那人虎背熊腰,脸黑如炭,偏生还长了几粒麻子,好似粘在锅盔上的黑芝麻。
正是古择。
牛兰儿见了他,不禁把身子往程遥青身后瑟缩,只探出个眼睛来,嘴里埋怨道:“姐姐,真是不巧,怎么偏生遇上他了!”
程遥青也好奇这汉子往北面跑做什么。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大理寺中,当时程遥青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的寺员。
后来回味起来,才觉得有些不对。
程遥青自己练武,便对同样习武之人有了一两分直觉上的敏感,她回忆起这人走路的形态:步伐轻稳,双臂摆动,隐隐带这些防备的架势。
这人显然是个练家子。
这可就和大理寺官员的身份冲突了。
这其中的逻辑,得从大夏朝书生与武生的分别讲起。
在大夏朝,学生分为了书生与武生两个大类。书生读书入仕,武生凭武参军。
然而今上重文抑武,书生的地位便高于武生。
也正因如此,文人间竟起了一种轻薄的风气:若是一个书生体格健壮些,块头大些,便会得个“武愣子”,“肥痴”的绰号。
就算是顾净也不能免俗。
他出身将军世家,自幼练武,六艺精通,却不敢将自己的武功在同侪间展露分毫。依他说,武功乃安身保命、祖宗家法之要,以武修文,文治武功才是正道。
程遥青虽不甚赞同他的观点,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最为明哲保身的做法。
在这种风气下,古择就算扮上大理寺员,也不可能是真的大理寺员。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程遥青碰到的这个人,也是同她一样,混入大理寺的。
好哇,这下两人李鬼碰上了李鬼,谁也别让谁。
程遥青心头起了探究的心思。
这人究竟是谁?
为何也要混入大理寺?
*
京城,淮南王府。
日暮西垂,顾况又来到了歇花苑。
果然,一眼望去,座上只放了两把椅子。
面前的菜肴依然精致,山珍海味,鲜菜小炒,不一而足。
顾况心里存了事,吃起来却有些味同嚼蜡。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莫凌霜瞥见了顾况的异常。她心下好笑,面上却未曾点破。
直到这一顿对于顾况来说食不知味的晚宴吃完,莫凌霜才落下了一个重磅惊雷:“顾小公子,我们明日便回江南。”
回江南?怎么如此突然?
顾况想也没想,便问出一句:“师姐也同我们前去么?”
莫凌霜却道:“青娘自然有自己的事。”
拒绝的意思接近直白,她言下之意,便是程遥青并不会与他们同行了。
顾况心中的猜测在这时候尘埃落定。
眼前的景象忽然间陌生了起来。
是了,程遥青到这时都没出现,她定是走了。
师姐今早就走了!
顾况忽然想通这点,脸上却一时间不知作何种表情。
是该笑么?
淮南王府的每一个人,从莫凌霜到翠柳,提到程遥青的去向都语焉不详,不承认也不否认。偏生顾况自己打心底里不愿相信程遥青已经离去的事实,才被蒙蔽至今。
顾况啊顾况,你真是可笑至极。
是该怨么?
这么多人合力起来骗他一个,真是好大的福气,顾况自诩消受不起。
是该问么?
问程遥青为什么不告而别,问她到底去了哪里。
可是自己有什么资格问呢?
顾况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像一根铁钩子,勾住了他的心,再将其中血肉扎破撕扯得千疮百孔。
他脸上神色变幻,忽悲忽喜,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响。
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了一句话破口而出:“程遥青她……她凭什么!”
“嗯?”正在吩咐碧桃翠柳收拾行李的莫凌霜听见此语,面上讶异,转过头来。
顾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唇舌:“莫夫人,我且问你,程姑娘她今天一早已经离开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