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小道姑乱我道心·逐影斋(194)
荆从道:“世间没有神佛仙,仿似成了共识,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可究竟是从来如此,还是说往事太过久远,远到如今我们所处的时段,对比起这座大陆上所发生的一切来说,不过沧海之一粟。”
“往昔真真切切发生过、存在过的万事万物都化做飞灰,无从考证,以至于从前留下来的典籍,倒被后人当作野史,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句话仿若是当头一棒,将人的所见所闻统统打乱重组。
徐枳也并没有当即表态,只是又去看那本祝爻“好心”送来的《仙神录》。
文载,从仙神之灵孕育诞生,到千万年的物种演变,再到物种之间混战之后的派系划分。
其记载之详实,大到物种之间的大陆格局划分,小到物种的喜好、弱点,无一不足,细细看来,倒会觉得神仙才是这座大陆的主宰,后来的人、妖、魔,甚或是高境的道修,都太过渺小无力了些。
全书皆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仅在尾几页纳了两副小小的插画。
一副绘于仙神灭亡之时间线上。一人手持坚兵,背身立于山巅,脚下皆是枯骨,远处云沧与天际相接之处,隐约有人身鱼尾的神影。
一副绘于最后一支神族陨灭之时。一颗浑圆透白的珠子,被小心放置在一处华丽宝匣当中,白珠早已不见神光。
“他这是什么意思?”徐枳也心中不解,“若是有话,当面说清楚,如此遮遮掩掩,倒叫人要优先怀疑他居心叵测。”
他心中隐有不安,便牵扯着情绪也差了一些。
荆从稍显从容,道:“我且问你,当初京城道修联手,与妖市大战一场,究竟所为为何?”
徐枳也紧蹙起了眉来。
此事过去五载,如今细细来回想,倒像是如何又想不起来其中细节,只记得妖市纵容小妖屡屡犯事,血案频发,搅得人心不宁。
可此等事情,何至于出动全城道修合剿?
徐枳也猛一抬头:“师父,我们的记
忆被篡改了。”
荆从摸了摸髯须,沉默半晌,道:“祝爻道,他消失五年,是一直在找人。”
“找人?乔苑珠?”
“是,也不是。如果我所推不错,乔娘子恐怕与神鲛一族牵连颇深,而兜转这些年,祝爻是想通过她,找寻背后那个人。”
从前徐枳也惯不爱看“野史”,道是无聊之人兴起之胡诌。如今局面,倒像是要把这些所谓的“野史”当作“正史”来看。
那么据《云沧鲛志》所载,他从前将乔苑珠眉心的咒印想做是祝爻耍的把戏,便错了。
那十字印,乃是神鲛一族传承的图腾。
而这世上还有一人,在猎杀最后的神族。
“那人究竟是何目的?”徐枳也问道。
荆从轻轻摇了摇头,道:“要去猜这样一个虚无缥缈之人背后所思所想,不如直接去一趟妖市,问问那位尊主,将乔娘子眉心的咒印刻显出来,是否是已经掌握了什么。”
徐枳也深以为是,只是他亦担心乔苑珠此时孤身一人,恐怕危机早已经盯上她,左右他都犹疑了起来。
突然想到些什么,徐枳也又问:“对了师父,红衣女童如今在何处?师父将她带回来,相比也是为了此事,或许可以从红衣女童入手,多获取些信息。”
“她指认了,道那块佛牌剑锋的注灵之法,的确是尸解仙独有的灵力控制之法。”
却是沈沐音来了。
她一手还拎着个什么,进到殿中来,竟是径直将那物件扔到了荆从的桌案上。
赫然便是红衣女童的癞子小狗。此时被捆缚了四肢,又捂了嘴,只瞪着眼,无声龇她。
“只是她也只能认得是尸解仙的术法,却不知是谁学了去,又要做什么。”
“我想了个法子,这癞子小狗不是莲华散人的妖身做的么,将它碾碎了,抽出灵来,亲自问问莲华散人,不就知晓了?”
听她一席话,徐枳也和荆从皆是眉头一跳。
“算了师姐,咱们道修虽说不讲杀不杀生这一套,但是也不用滥造杀孽,实在是不值当。”徐枳也道。
他朝荆从拱手,道:“我再去一趟妖市,只求师父、师姐,在我没回来之前,帮我护一护娘子。”
荆从眉头又是一跳,转头瞧沈沐音,只见她十分迷惑不解,问他:“师父,为何你准允阿也娶亲,却不准允我和岳君成婚?”
荆从捏起眉心来,仿佛那处有什么东西突突跳,快要破皮而出了。
“你且出去问问,有哪家小娘子,尚且还未定亲,当晚就要与人洞房的!”
荆从气得吹胡子瞪眼。
沈沐音不以为意,道:“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成亲当夜便要洞房。我与岳君商议,自妖市出来第二日便要成亲,可我们出来已是两日后,且已是深夜,前头的仪式早已经来不及,如何洞房不得?”
徐枳也两边太阳穴一并痛起来,此时与荆从乃是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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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仙观。
天上已是残阳一朵,橘红色染透了半边天,光斜透进了屋内,将地面也铺撒上了一层浅淡的橘红色,似是一块华美的毯子。
忽有几颗雪白的粒子飘进来,一并带来的是冬日的寒气。
饶是太阳都还没落山,那边的月亮便已经升了起来,只是近日的月亮奇怪,隐约透着淡淡的粉色。
“下雪了,姐姐。”
乔苑珠放下粥碗看向园中,枯败的桑树枝上薄薄积了一层雪。
冯钰瞧见,忽而惊呼:“糟了,不曾料想要下雪,给妹妹的带的衣裳恐怕不适应雪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