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小道姑乱我道心·逐影斋(95)
老肆没跟着乔苑珠的话茬答,只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坐着我的船,我将你们载回去。”
阿青急了:“你先回答我娘子的问题!”
无人理睬他的建议,老肆怒了:“我好话只说一遍!”
乔苑珠皱了皱眉,眼下再这么争吵下去没有任何益处,她想起挑货郎与她说过老肆的娘子便是去了勐往村再也没回来过,或许老肆与阿青一样,心中有魇。
她稍安抚了阿青,又转头心平气和地对老肆道:“老肆大哥,不是我们不听您的话,此趟涉险,我们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有些事,我们当年做错了,即便有可能再也无法弥补,也要去将亡魂敛回,超度诵经,直至赎清罪过,直至他们知晓,我们没忘记他们。”
老肆似乎有些触动,脸上微微颤抖,末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本就干柴的身体瞬间又瘪下去了一些。
他道:“要问什么?”
“勐往村当真已经变成妖邪的窝巢?”乔苑珠问出此话之后,阿青也抬起了头,心中忐忑,在这诡寂的船舱里甚至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
老肆想也没想,道:“没有,我乱说的,想吓你们回去。”
乔苑珠和阿青松了一口气。
“那这片河域上的妖邪之事你知道多少?你提前让我们准备鸡血狗血,你知道怎么对付它们?难道,是有人在教你?”
乔苑珠对老肆熟练地驱退妖邪之事很是介怀,虽说寻常人治妖邪,通常都会想到鸡血、狗血之类带有极强灵性的事物上,但是妖邪诡谲,变化多端,狗血之类的最多只能驱退一些未成型的恶灵,像刚才的妖群,妖力冲天,除非找到它们的致命弱点,否则一切有灵力的东西都只能伤它们皮毛。
“没有人教我,是我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当年我被困在河上足足七日,身边只带了一条狗。那妖群每日来一次,每次都要啄走我的一块肉。”
说着,老肆卷起袖管,只见上头全是凹坑,许多处已经深可见骨,接着他道:“一开始,我只能任凭它们啄食,直到后来,它们啄了我的眼睛,我的狗护主,扑上去跟它们撕扯,可我那傻狗,哪儿是它们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撕成碎块,狗血溅出来,烫得它们嘶鸣不止,那时我才知道,狗血能治它们。”
“那狗,还是我和娘子相识之时养的。”说着,老肆掩面哭起来,船舱中回荡着他的哭声,他像是好多年不曾发泄过,将心事和思绪都化作水,倾泻了出去。
乔苑珠心痛难忍。她深觉此番行事太过自私,她们将老肆重新拉回嗜他血肉的地狱,还作壁上观。
良久,乔苑珠道:“对不起,老肆大哥。”
老肆闻言直起身来,牵出袖子将涕泪都擦干净,道:“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二位铁了心要去勐往村,自是有你们的道理,此番我愿意前来相送,我也有我的私心,不必感念,少些牵扯才好,你们死了我也不用介怀。”
乔苑珠闻言,尴尬地回了一抹笑,实在是老肆的嘴太毒了。
她思索一番,又接着问:“按理说大哥你已经知道那妖群的弱点,为何没能上到岛上去呢?”
又是良久的沉默。
“因为这片河域上远不止那妖群这么简单。”
老肆刚说完,乔苑珠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起头时余光扫过左前方,只见到船舱边上,不知何时坐了个蛇头人身蛇尾的怪物,正睁着碧悠悠的双眸盯着船舱里面的三个人看,嘴边有涎水直流,仿佛在看什么美味至极的东西。
乔苑珠离船舱门近,当即就要扑过去关,可惜那人身蛇头的妖怪更快一步,抢先将一条巨尾甩到船舱内,拦住了门的去路。紧接着,那怪物仿佛是有什么独特的癖好,并不直接伤人,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船舱顶部,一颗蛇头倒垂下来,望着舱内。
“快,把铜钱掷出去!符纸什么的,管用的全都扔出去!”
老肆和阿青一齐发力,先是将铜钱如同泼水一样洒出去,铜钱没了,便将那几百张符纸一张一张在外扔。铜钱扔到那怪物身上,瞬间化作金水,金水腐蚀它的皮肉,令它嚎叫不止,原本那怪物似乎是有恢复能力,铜钱触到的地方,伤口隐约有愈合之势,紧接着符纸过去,那伤口就好得慢了。
可是铜钱符纸之于蛇头怪物,远不及狗血之于妖群,眼见着铜钱符纸见底,蛇头怪物还在舱顶,如同通有人智,在观摩低等生物的游戏。
乔苑珠将阿青拉到身后,抬手捏诀,霎时,黄金巨蟒破空而出,张口便咬在了那蛇头怪物的七寸之上,冲天之势直将那怪物从舱顶扯下,卷入空中。金蟒巨颌稍一用力,那怪物的身和头便咔嚓断开,分作两瓣落入河中,化作一滩青黄色的污水。
遭逢两难,三人已是大汗淋漓,虽未落入妖邪之腹,命也去了半条,此刻,乔苑珠终于知道,老肆当年没能登岛去找娘子的原因了,纵是他用尽办法和力气,恐怕也没能斗过那蛇头怪物,只能躲在船舱里往来的方向回去。
骚乱平息后,三人都无暇再交谈,老肆走到外头去,继续掌船。
乔苑珠侧头看见阿青抱膝坐在船舱里一言不发,眸光涣散。先前的骚乱令她发髻有些散乱,连耳坠子何时丢了一只也不知道。
乔苑珠将她散落下来的发别到耳后,轻声道:“阿青。”
阿青抬眸,眸光闪动,十分委屈,道:“娘子,我的爷娘还有阿兄,他们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两句怎么办,一句在问乔苑珠,一句在问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