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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116)

作者: 术塑 阅读记录

姜芜举手作投降状,她把剩下的面包泡进了水里,直到它们成为一杯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糊糊,然后一闭眼、一仰头,捏着鼻子像是喝药一样喝了进去——吞完的那一瞬间,姜芜如蒙大赦,虚弱地看向裁决者,说道:“我可以克服……”

裁决者看着她的样子,不带感情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否算是一种嘉奖表扬。

姜芜长长地叹气,说道:“你体谅我吧,我们这种脆弱的成年人就是牙口不好的,吃不下太硬的东西……”

裁决者又发出一声冷笑。

把食物解决干净之后,裁决者将那些包装袋折叠起来归纳收理——姜芜本来下意识想要把它们扔掉,然而裁决者有以其还可以在未来的某些时刻废物利用为由将它们留下了。

姜芜看着男孩忙来忙去的小小身影,在心中叹气。

不得不承认,裁决者的童年可以称得上凄苦。姜芜在见到未来的他,并且得知他是贵族之后,猜测过他是那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所以才个性恶劣,偶尔显得讨厌。

结果他竟然是在这种境况下长大的——时时刻刻遭受着被殴打的威胁,只有一间难以遮蔽风雨的破房子,食不果腹。

裁决者注意到跟随在他身上的视线,皱着眉毛转过头来,冷笑一声,说道:“怎么,尊贵的主教小姐没看过穷人干活么?”

……说话讨厌这一点,倒是从来没有变过。

姜芜推开了房间的门,往外看去。天已经完全黑了,唯能够看见对岸房屋窗棂间寥寥的灯火,姜芜将自己的思维延伸出去,进行沉浸而放空的思考。

女神将她投放在这里,必然有祂的谋划和打算,姜芜不认为一位神祗拨弄时间的琴弦,仅仅是为了让她穿梭到十几年前,去带一个有自理能力的孩子。

她已然知道了,这是裁决者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节点,某件事由此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最终招致了他的死亡。而姜芜需要做到的,便是找到那件事,解决那件事,最终达到改变他命运的目的。

就像那个耳熟能详的典故:工匠不慎弄丢了一颗钉子,而损坏了一块马蹄铁,而这损坏导致了一匹战马的死去,折损了其上的将领,最终战争失败,国家覆灭。

现在她就是那位工匠,正在寻找了那命运的“钉子”,从而希求改变裁决者的命运。

她听到了背后轻轻的脚步声:裁决者干完了手上的事情,走到了她的身后去,随她一起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也许是因为云层遮挡的原因,天空中没有任何星星的痕迹,沉重得仿若一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幕布。他听见姜芜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迷茫:“你说,在眼下这个时候,什么可以改变你的一生呢?”

这话像是某种哲学研讨,本应该是主教们喝醉之后辩经的玩笑话。人生这个命题实在是太宏大,本不应该与未成熟的孩子讨论,然而姜芜还是问出口了,像是问一个靠谱的、思想沉着的成年男人,一个与她平等的存在。

裁决者用他并不丰富的人生阅历思考着,说道:“钱吧。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我能富有起来,我想我的人生会改变的。”

姜芜无奈地笑了,说道:“你在为难我么?”

裁决者也笑了。他复而思考,沉吟,说道:“力量吧。我需要力量,如果我变得强大起来,我便不会沦落到眼下的地步,我会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吧?”

姜芜陷入了沉默之中。

钱财、力量。裁决者所说的这两样东西可以用另一个更精准的词语来概括——权利。支配金钱的权利、支配他人的权利,这便是裁决者眼下为自己的人生寻找的出路。

实际上,在现实生活中,他也的确是追求着权利,并且最终成功了,成为了高高在上的裁决者阁下,成为了大主教,这便是命运的窠臼了。

倘若她止步于此,就此消失,裁决者必然会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最终成为她熟悉的那个男人,在重回圣彼得港时迎来自己生命的终结。

察觉到姜芜的缄默,裁决者便判断他的回答没有让她满意。他显得有些不安和挣扎,拉扯了一下姜芜的衣角,问道:“我说得不对吗?那你觉得呢?”

姜芜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我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来问你的。”

裁决者体察到姜芜的回答是发自内心的迷茫,而非一种假以辞色的讽刺,便也只能无能为力地抿紧了嘴唇。他运转着自己的思维,思考着自己的人生,想象着、探索着,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改变他人生的。

黑夜的幕布压垮了他们的身影。姜芜等待了许久,听到了裁决者思考已久的回答:“也许是‘爱’吧。我想这个,也可以改变我的人生。”

姜芜转过头来,看着面上一片纠结的男孩,她问道:“你想要谁来爱你吗?想要出现一个人,关心你、保护你?”

裁决者摇了摇头,他看向姜芜,眼中是化不开的迷茫。茫然才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孩子,而非早慧到了近乎成年人夺舍的地步。他说:“实际上,我不知道爱是什么。”

“我曾经偷听过教会学校的课程——教师讲述,父母之爱,兄弟之爱,朋友之爱,情人之爱。他说爱是女神赐予人独特的能力,让人们可以彼此连接,缔造有别于动物的感情关系。那是一种超然的力量,是神的伟迹。”

裁决者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一个我不理解的概念。所谓父母之爱,我的父母在我记事之前业已死去;所谓兄弟之爱,我的哥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形机器;所谓朋友之爱,不瞒您说,我至今没有一个朋友;而所谓情人之爱……这种东西,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