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14)
女孩的声音带着蛊惑,她明明有着天使的外貌和气质,说话却总是像是恶魔在引诱人类吞下伊甸园的苹果:“你想这样做吗?他们冒犯了你,应当收到惩罚,只要你点头,我就替你做这个恶人,下令杀了他们。”
姜芜真情实感地皱眉,为她的话感到反感和恶心。她摇头:“我不会杀了他们的,请别这样。那只是小事,我不在意——你也不要自作主张为我动手,我不会领情。”
德卡拉的笑容更明亮了,似乎这拒绝的话也让她感到愉快。她说:“好、好!你宽恕了他们,这是你的选择。你知道么,宽恕也是权力的一种体现,无能的人是没有宽恕别人的资格的,而只能被动接受着其他人的善意和恶意。想必那两个冒犯你的蠢货会日日夜夜歌颂着你的宽宏大量,在每天临睡前确认自己的脑袋还呆在脖子上吧!”
姜芜无言,后退靠在床头。这位圣女阁下显然是不折不扣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支持者,对于权柄和力量极尽推崇。她并不能全然地肯定或者否认,也害怕贸然开口否认会激怒对方。
德卡拉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些过于激动和神经质,简直像是话剧演员那样刻意表现着自己的煽动性,想要去感染观众。她坐正了,拿出一副平和的面孔来,和刚才判若两人。
女孩的声音清越动听,仅从听感来评论,简直是神拨弄琴弦所能制造的声响。她始终笑着,现在是游刃有余的微笑,“从你的表情看,你似乎对我的话不能苟同,甚至有点讨厌我了。我对此感到失望。”
姜芜一扶额角,认为自己应当给这位小姐送一本《说话的艺术》,她总是说出些让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的话,每一次开口都是在为难别人。
姜芜无力地垂首,“我并没有表达我态度的好恶……呃,我的意思是,我还什么都不明白,你再怎么煽动我加入你,我也不会不明不白地站队,你让我思考一下,好么?”
德卡拉赞许地点点头,态度非常自信地说道:“你只要了解得多一点,就会知道,我就是最好的选择。到时候你自然会来向我献上忠诚的。”
圣女阁下站了起来。她的来去之间总是那么随意自由,她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等下午你受封的时候便能拿到了,希望你喜欢——那可是我的珍藏,我很舍不得呢。”
在姜芜震撼的眼神里,这位身形算得上是细瘦窈窕的女孩拎起了地上霍恩斯的躯体,双方的身形差距可以算得上是两倍之多,然而德卡拉轻松地用两根手指捏着霍恩斯的衣领,像是不愿意与此人产生更多的身体接触,拎鸡崽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她回头向姜芜一笑,微微鞠躬,礼貌地说道:“再见了,女士,下午见,我祝福你。”
昏迷的霍恩斯被一路拖着,最终到了房间外。德卡拉以一种丢投的方式把他扔在了房门前,动作非常粗鲁……姜芜甚至听到了霍恩斯脑袋撞到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她自己的脑袋都为这响亮的声音而幻痛了一下。
德卡拉一甩手,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看向躺在床上的姜芜,又一笑:“午安。你睡一会吧,亲爱的,感觉你没有休息好呢,一副疲惫的样子。”
她贴心地为姜芜带上了房门,门关了,只剩下姜芜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坐在那里。
终于是一片安宁、没有人了。姜芜的身体放松下来,心念转动,将尤尔放了出来。
女孩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她坐在床沿,垂下眼,呆呆的样子。并不说话。
她是个活泼的孩子,和姜芜总是有许多话讲,即使姜芜不回答,自己也会在她脑子里絮絮叨叨,即使那些话偶尔刻薄又讽刺,也能够起到慰藉寂寞的作用。可现在,从昨天审判之后她就持续地沉默着,像是舌头被自己吞掉了。
姜芜拉住女孩的小小的手,叹气,她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对亲缘关系并没有什么理解,只本能地感受到这个小小生命正在经历着心灵上持续的折磨痛苦。
尤尔无意识绞紧了自己的手指。这个动作让她的指甲掐进了姜芜的肉里,并不痛,只是一种触感,加深了二人之间的交流。
尤尔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来,她好像不可置信:“……我杀了她。”
姜芜点头:“是的,你杀了她。许多人都见过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并不是你的一场梦。”
尤尔的面目并不非常悲痛,反而是茫然,一个学生面对自己解不出来的题的茫然。她说:“我以为我会非常畅快,非常满足,现在却什么感受都没有。”
“我并不悲伤也不快乐,像是死掉的人无关紧要,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她喃喃道。“我感到空虚、解脱,像是抛弃在雪地里。”
姜芜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她能从尤尔的种种表现中体会到她是个早慧的孩子。然而早慧的孩子早夭,生命就此终究,她的聪明让她能够理解许多事物的本质,却因为阅历的缺失并不能详细地体察共情其中的蕴意。
姜芜将她抱在怀里,尤尔也伸出手拥抱着她。她们对彼此都信任,并不排斥对方的接触。姜芜说:“我明白的。这很好,不是么?从今往后,你不会被仇恨持续地折磨了。”
“死亡是一切的终结,你们现今都死去了,生前的事情便当作虚影吧……不要再去在意了。你应该开启属于你自己的新生活。尤尔,我希望你幸福。”
尤尔的声音从她的怀抱中传来,闷闷的:“你昏过去的时候我的灵体仍然关注着她的灵魂……她的灵魂竟然去往生了,并没有因为痛苦而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