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157)
唯有漆黑,而这漆黑也不过是天空的一角。他过往浓烈的、愤恨的、痛苦的人生似乎在天地之间显得格外渺小,他的人生无论多么浓墨重彩,在这份世界的磅礴之中都显得不值一提。
裁决者听着身边姜芜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感到心安。他问道:“信使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什么都没想。”姜芜说道:“想什么都没有用,只有接受命运的安排罢了。”
裁决者沉默一瞬,又问道:“您说我想要什么您都会满足我,这句话还作数么?”
姜芜在黑暗之中点了点头,她活动间衣物摩挲,产生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
裁决者微笑。他手撑在地上,勉强将自己从地上支撑着算是坐了起来——被挑断筋腱的手腕活动发力便是一阵剧痛,使不上劲,而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甚至还在流血的伤口与土壤接触摩擦,也诱发了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
裁决者忍耐着,感受着因为疼痛,身上肌肉隐隐的跳动。
他放缓了声音,竭力不让姜芜感受到自己的颤抖,让音调不变形与发颤。他说:“……请您不要动。”
少年的手撑在地上,一点点、慢吞吞地坐直了身体。他瘦弱的身躯在夜风中颤抖着,如同一个垂危的病人。
一个坐直了、保持自己平衡的动作,在健康人做来也许无需五秒钟,然而裁决者却耗费了一段算得上是漫长的时间。
他终于成功了。少年脱水一般大口喘气,感受着冰冷的冬日空气涌进自己的气管,阵阵发凉。
裁决者没有说话,只是竭力稳定着自己紊乱的呼吸。
他低下头去,被束起的头发不知何时散落下来。那些红色的发丝有的垂在姜芜的脸与脖颈之间,让她感受到一阵发痒。
女人闭上眼睛,只是等待着。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毕竟裁决者的口唇上还有着忍痛时咬下的伤口。吻一瞬即逝,裁决者复而抬起了头,声音中带着不可压抑的笑意。
他说:“这样就够了。”
第96章
温热的血与女人尚有余温……
他们在黑夜之中对视,都因为黑暗而看不清对方的眼睛,唯独能够看见天光偶然地在瞳孔中流转时转瞬即逝的光泽,细碎的、闪光的、如同隐秘的陷阱,天空中黯淡星光的倒影。
片刻之后,裁决者闭上了眼睛。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躺倒在地,失却了全身力气,无助地闭上了眼睛。
姜芜也沉默。她能够感受到那些逼近的气息,这段短暂旅途的终点已经到了——女人的身形突然暴起,锁链横飞出去,向着某个方向目标明确地杀去。
锁链的末端,有什么东西被精准地捕获。一个男人被束缚住腰部,被锁链甩起,在空中作类平抛运动,又在落地前勉强用蛛丝承接住自己,狼狈地勉力稳住身形,才没有在地上摔得狼狈打滚。他看向满脸戒备神色冰冷的姜芜,表情同样的警惕。
“我以为你在知道自己
不敌我之后,会让其他人过来,而非自己过来送死——你就这么恨我么,想要亲手杀了我,乃至于非要前来?“姜芜说道,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嘲意与不解。
乔摇头,男人似乎为她显明的表现出的不屑所伤,显得有些颓唐沮丧。他说:“也许只是我一心求死呢?”
“——如果杀了你这个赝品,我的特蕾莎会回来么如果死在这里,算得上是我去陪她了么?无论是哪个结局,我都可以接受。”
乔的话音刚落,由他释放出的庞大蛛网便向着姜芜铺天盖地地袭来。姜芜连忙闪身躲开,而在蛛网的运动轨迹之下,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裁决者被网住捕获,动弹不得。
不过那蛛网似乎只起到束缚作用,倒是没毒,也没有什么其余更恶毒的效用。裁决者眼下束缚与未被束缚都动不了,身体受伤、也没有共鸣魔法,与废人别无区别,似乎对战局也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姜芜伸手又释放出一道锁链,向着乔延伸而攻去。
她的呼吸一沉,身形停滞,唐突感到喉管一阵粘稠堵塞。似乎有什么东西贯穿了她的整个喉咙,直沉到肺部去,让她呼吸受阻——是空气,性质发生了变化的空气。一个苍白少女的身影幽然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她静默地看着姜芜,如一幢鬼影。
无数的人影逐渐浮现,在贫瘠的土地上像是散落着的种子那样,零落却繁多。姜芜能够由身形判断出他们的身份——或是姜芜的同僚,身上还带着酒会上暖融融、醉醺醺的酒气;或是被收训的、与裁决者身份相同的孩子们,穿着素白的衣裳,还没有完全成熟长大,如同小小幽灵。
无论他们与她曾经有着怎样的交谈,怎样安然无事地、甚至是愉快地与她相处,如今所有人都冷然看着她,像是成群捕猎的动物对抗某个形单影只的大型猛兽。短暂的相处没有留下任何的人情,这是无法避免的、由教会的制度创造出的战斗。
无数的共鸣魔法同时运作,在黑夜中闪起雪亮的光点。或是以魔力凝结的元素奔涌而来,或是改变她呼吸的空气状态与脚下泥土的形态,或是让她精神骤然刺痛恍惚一瞬。无数人的攻击统统倾泻在姜芜身上,势如暴雨。
姜芜不管不顾,也并不进行躲闪,只是释放出无数的锁链——它们不安地在空中躁动飞舞,在姜芜意识恍惚时便格外狂躁,如同疯魔扭曲的群蛇。
锁链扫过人群,原野上金属活动时哗啦啦的声响冰冷而夸张,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祥气息。那些孩子们同僚们大多精于魔法而体术薄弱,很快被扫荡撞倒在地面上,被打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