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39)
德莱眨眼睛,一副恍若初醒的样子:“哎呀,原来是这样呀──”他看向姜芜,一副可怜的样子:“我这是第一天来您府上,不太清楚那些门锁的对应,一不小心弄错了,绝无恶意,您能理解我的,对不对?”
无论怎样不熟悉,怎样初见,不至于锁门不知道锁对应哪一扇门吧……锁不就在门上吗?姜芜腹诽,她看着两个都是一副等着她裁决的无辜男人的样子,感觉自己本就疼的头更加胀痛了。
她一挥手,二人的目光随着她挥舞的手臂移动,姜芜沉着嗓子,开口说话。
──“你们俩都给我出去!我要换衣服!”
……他们悻悻地离开,德莱仔仔细细地勉强把那门关上了,姜芜给自己换上床头的衣物,感到自己前途一片黑暗。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她倒是不困了,甚至精神抖擞,然而姜芜恨不得能永远睡过去,以不面对家里的两个疯男人。
她换好衣服,出门,拧开门把的那一刻,摇摇欲坠的门终于不堪重负,整个垮了下来,险些压倒她。姜芜面无表情地把门板丢在地上,踩着门板走出了房间。
顺着楼梯往下,在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仆人们准备的食物,德莱和卡穆尔一边互相瞪眼一边往属于她的那个餐盘里面放切好的面包块,尤尔远离他们,静静地进食,忽视他们的剑拔弩张,昔拉化作的鹦鹉在几个盘子间跳来跳去,吃各种不同的坚果。
……蛮和谐的。也许吧!
她往下走,被注意到,卡穆尔放下手中的刀叉,真情实感地感叹道:“主人,您真是容光焕发……!”
姜芜满头黑线,心知肚明自己脸上满是宿醉的疲惫与被他们折腾出的烦躁,绝对算不上好脸色,难为他还能昧着良心夸她的精神劲了。
她摆了摆手,坐上自己的位置,垂眼看着餐盘里那些用叉子就可以直接进食的食物小块。
德莱坐在她的左手边,卡穆尔坐在她的右手边,一左一右投来的目光让她毛骨悚然,好像她一旦吃了其中一方准备出来的食物,另一个人就会当即吊死在房梁上。
她坐如针毡地往嘴里丢了几块食物,匆匆嚼了,没吃出什么味道。站起来,说道:“我走了。”
在场的三位恶魔均是抬头,化作流光,最终回到了她的体内,德莱垂下眼睛,一副孤寂沮丧的模样,说道:“好羡慕那些恶魔呢,不仅比我强大,还能够时时刻刻陪在您的身边。”
姜芜问道:“我原先以为你会害怕他们,没想到你们相处倒是蛮融洽的。”能够对殴争宠的融洽也是融洽。
德莱摇了摇头,“他们不都是您的一部分吗?我不会怕的,我只感到自己的羸弱和缺憾,不由得痛苦起来。”
姜芜去揉他的脑袋,那头染出来的白发被护理过,手感倒不是非常坏,甚至可以说是舒服。她说:“你别羡慕他们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存在,他们还能够有所依偎,恐怕便会被教会缴清绞杀了。”
她想起了德卡斯特昨晚的缄口不言,看着德莱那张脸,发现了一个逻辑上的漏洞。
姜芜问道:“你看起来和圣子一般大,却从小接受模仿他的教育,难道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谋划着制作他的替代品来牟利了吗?……实在是谋划深远啊。”
德莱露出一种微妙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说道:“您不知道么?哦,是的,您是天外之人,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的,是我的错,我没有向您说过。”
“圣子是女神的孩子,怎么会拥有常人的成长与衰老呢?他恒久不变,女神存在多久,他便存在多久,永远年轻,永远旺盛,是神一般的存在。无论是在我之前还是在我之后,总会有人模仿他,拟态他的存在。他是永远不变的雕像,我们这些仿品是在阳光下就会被热度熔化的泥塑。”
德莱的声音带着一种昭然若揭的恶意,咬着牙齿,发出一个凡人的批判和诅咒。他说道:“您现在知道了,伟大的圣子阁下,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姜芜感到荒谬,体察到一些捉摸不到的错误,她问道:“这是真的?你可以确定?”
德莱笃定地点头:“翡冷翠历代的人民都可以确定。他们所有人,他们的祖辈,都见过圣子的面目,他确实是从来不变的,圣子并不避讳在人前出现,他总是为伤者疗愈,展现自己的伟力与慈悲──”他嗤笑:“这也使得人民愈发地信仰他,把他当作神来对待。”
……
姜芜走在路上,太短的路程,不至于坐马车,目的地是圣塔的某间会议室,她要作为大主教去开教会的例行会议。
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记忆中进行搜寻和思考。
德卡斯特曾经对她说过,自己的共鸣的代价是“早死”,通常只能活得二十多岁,他还提到了前任圣子们的结局都莫过于此,然而德莱却说圣子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活跃形象。
她不认为德莱说的是假话,毕竟这是一种平民都能够达成的共识,她只需要找个路人就可以确认。对方没有撒谎的必要,也维持不住这样的谎言。
然而她也不觉得德卡斯特说的是假话,没有必要。并且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表情隐约的惨痛不似作假,流露出一种人对于自己生死攸关真切的关切,倘若这种事也可以作伪,那他实在是一个演技精湛的人。
结论表露出来──倘若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圣子则是由无数个外貌相同、共鸣相同的人组成的,他们短暂的生命如同流水一般淌过,交迭更替,而隔岸的人却认为那水是一滩死物,从来没有流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