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74)
“……是家人。”
姜芜更加地握紧了她的手掌,笑了笑,说道:“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和恶魔做家人。”
园艺师抬起头来,珍重而严肃地看了看她,摇头,“我胆子不大。”
“敢和恶魔做家人,还不大?恶魔很可怕的,很多人连看它们一眼都做不到,你竟然还敢和一位恶魔抱在一起,让她吸你的血……这样很有可能死掉的。”
园艺师陷入沉默,陷入思考。她认真地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恶魔不可怕……人更可怕。”
倘若这话是由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说出来,必然有着某些哲思上的辩论意义,具有指代性,是为暗讽。然而园艺师是这样一个愚蠢而笨拙的孩子,她这样说。只是因为她的的确确这样想……姜芜想到领主留在她身上的鞭痕,那些平民对她这有罪之人讳莫如深的态度,感到一种认知上的偏差性:在这个少女的小小世界里,也许的确是人类更加可怕。
她只好用自己的手指捏了捏园艺师的手指,说道:“是的。人很可怕。但是就像恶魔也会有讲师那样的好恶魔一样,不伤害你。人也会有好人,不伤害你、歧视你的人……”
即将要离开此地,去往人流更加繁盛的城间街道了。等站在了一片平整的地面上之后,姜芜蹲了下来,竖起来园艺师身上那件她的外套的领子,用绳子将她的脸包了起来。
由于尺码的相差,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举动,姜芜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她满意地看了看园艺师现在的样子:头脸都被鹿皮包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像个畏寒、或者家长关心心切的孩子,被裹着脑袋,以免被寒风吹到。至于那些流溢在眼角与太阳穴不可完全遮盖的刺青纹路,也显得不那么惹眼了。
她揉了揉园艺师的脑袋,说道:“好啦!这样你就不会被那些路人一直盯着了。”
园艺师迟疑地摸着脸上织物:毛茸茸的、光滑的布料……很陌生,手指传来的触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她沉默地放下了手指,看向姜芜,不表现出肯定但也不否定。
只要她不猛地摇头,姜芜就权当作她接受了。女人牵住少女的手,踏入了街道。
果不其然,卓有成效。那些目光不再聚过来了。没穿外套的姜芜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得意地看向园艺师,说道:“怎么样?你以后也可以这样。虽然可能比较窝囊,像是逃避,但是你还小,逃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想让别人看见就遮起来吧!等你长大之后,再去勇敢地面对世界的眼光。”
园艺师看着她,略微垂下眼睫。她的目光是茫然无措的,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应对。少女最后看着正搂着自己的胳膊取暖的姜芜,问道:“你冷吗?”
姜芜皱了皱鼻子,诚实回答:“……有一点。不过可以忍耐。”
她们回到了女神福音。侍卫仍然兢兢业业地站在门口,而另有一个身影叫姜芜熟悉:裁决者——他看见了姜芜与园艺师的身影,殷切地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硬披在姜芜身上,声音又洪亮又恭维,叫不远处的侍卫都能听见:“您去哪里了!让我好找……您可不要抛弃我呀,否则我会非常、非常难过的!”
……演戏。先离开的不正是你么?姜芜用眼神回答他,裁决者毫无愧疚之意地笑了,他俯视了一眼正被姜芜牵在手里的园艺师,抽动鼻子做了一个嗅嗅的动作,嘴唇微动,小声说道:“看来您已经找到我送给您的礼物了。”
“嗯?”姜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而裁决者只是走到了她的身边,也要去牵园艺师的手——园艺师抬头求助一般地看向姜芜,姜芜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害怕。
裁决者笑笑。他也握住那少女纤细得骨骼突兀的手掌,向前快步走去。园艺师不得不步履匆匆地跟着他,显得非常惶恐。
最终二人站在了女神福音的门口,裁决者向着一位低垂着头颅的女仆微笑,说道:“劳驾。小姐,请准备热茶与糕点,还有孩子能穿的衣服,送到领主小姐的客厅去。”
那女仆迟疑不定地看着园艺师,结结巴巴的:热茶与糕点尚且可以说是姜芜与裁决者享用,但“孩子穿的衣服”,显然便归属于服务园艺师的范畴了——“阁下,这孩子是有罪之人,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裁决者泠泠看着她,瑛绿的眼睛目光发寒,他的声音瞬间变了一个调,只高高在上,隐含着被忤逆的愤怒:“什么时候仆人也能够置喙主人的命令了?”
那女仆如同被雷电击中,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声音也抖如筛糠:“……是。”
裁决者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女仆如蒙大赦,连忙离开准备去了。
裁决者转过头来,面对着姜芜,又换上那副恭敬的模样。他热切地捧起姜芜的手腕,爱怜说道:“外面很冷吧,我亲爱的……请您和我一起进去,在壁炉旁边,我们可以取暖。”
姜芜看着那逃也似的女仆的声音,无奈地看着裁决者。这行为算是在为园艺师出气,但少女却并没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仿若看不懂眼前的场景。
姜芜将手搭在他手上,另一只手将园艺师接过来。少女在她的身边,被她牵着,少了些许紧绷。
他们在走廊上前行着,两旁是低眉顺眼恭候命令的仆人。姜芜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她说道:“你很可怜园艺师。”——肯定句。
裁决者点头,轻笑说道:“是的。我怜爱她,命运对她实在太残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