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不解的模样,男人一颗心软成绵绵的细砂糖。
“叔叔有事先走了,你可以暂时把谢谢记在心里。他还送了好吃的给你,看,喜欢吗?”
小姑娘没吃过蛋糕,就连蛋糕上的三颗大草莓都不认识,但香甜的味道一直往她鼻子里飘:“好香。”
“可不香?这东西小小一个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到。”管理员见多识广,知道这份小礼物的价值。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回忆基地领导家孩子生日时她分到的那一块指头大的蛋糕,尝起来绵软香甜,没有任何异味……
管理员也觉得稀罕?
男人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缘。他愧疚地看了孩子一眼,然后笑着拍拍孩子的肩膀:“今天是你的生日,大家留下来一起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孩子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
任务世界的一个孩子过了永生难忘的生日,而江济堂在洗了澡之后带着一身清爽的柠檬香气出门溜达。
今天也是超棒的自己,吃顿好的犒劳一下!
没有任务也没有烦恼,穿着五分裤和白T恤,踩着洞洞鞋的他吃了凉皮当晚餐,又品尝了新出的奶茶,在公园和大爷下了两盘棋,跟着阿姨的节奏热了热身,路过花店还买了几支向日葵,悠悠哉哉从公园逛回来。
晚风送着琴声,滑过他的耳膜。
他站在那里,惬意被讶异取代。
琴声如丝线,勾连着记忆和过往,不知不觉,脚步转向,朝着街角走去。
那间生意暗淡的咖啡馆前站了许多人,出来散步的大爷大妈牵着孩子围聚成人海,却没有挡住路灯下也耀眼如天日的人。
那人一米九几的个头,穿着黑衣连着黑帽,手里捏着一件未见过的七弦琴,光从上洒落,阴影中俊美的脸若隐若现。忽然他有所觉,抬起头,朝着这里看来。
江济堂站在街道另一边,没有闪躲。
他们的视线穿越人潮大海,与另一人相逢,琴声渐止。
“怎么不弹了?忘记了?”
“这个外国人好像只会这一首曲子,昨天也一直弹这首。”
人群议论纷纷。
有着醒目外表的表演者推开了人群,长腿几步跨越步行道,而江济堂抱着向日葵静静站立。
他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可能,但真的相遇才知道什么都不必想,也不会想。
闹市闻旧曲,方知故人来。
好久不见,宿敌。
第27章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他闯入中央神殿的那一天。
江济堂还记得帕森斯看到不戴面具的自己时那不可置信的脸,也记得自己施加禁咒轰杀整座神殿和其中圣职者时他痛苦的表情。
更不会忘记,骄傲的传奇骑士如星月坠落时自己满手的血腥。
江济堂的心里浮起起泡酒似的酸涩,每一颗破裂的泡泡都带着苦味。
他是死神的心脏,诅咒的化身,怎配有朋友?
‘所以,你来杀我吗?’
江济堂想着,如果换一个立场,换成他,他肯定会杀的。
这世界美好到他舍不得离开。他曾经梦想的无条件爱着他,也只爱他的家人,他想要的人人都可安居乐业的环境,还有宛若神迹的美食,这一切他都舍不得。
但若帕森斯执意……他愿意死一次。
这他欠下的。
小小街角人来人往,黑衣的男人站定了,他们只隔了一米,近得能看到彼此眼睛的颜色。
就像江济堂隔着人群认出已经不一样的他,帕森斯也知道自己已经找到要找的人,哪怕外表不一样,也能第一眼认定。
温和的表情,冷静理智的眼神,不曾动摇的决心,这一切都像是焊死的面具,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破。
他恨极了这种残忍的冷静。
【那一天旅社相遇,不是偶然。】
【是。】
【此后结伴同游,书信来往,也都是假的。】
【没错。】
【你可曾犹豫过后悔过?】
【从未。】
帕森斯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在神殿之前的三问三答。
反叛军首领孤身闯中央神殿,但他一人就是千军万马,神圣军团包围着他,却不敢靠近。
那个时候,作为军团长的他问了那三个问题。
或许他不该问,他作为神圣骑士怎么能和反叛军有联系?但他顾不了这许多。
三个问题三个回答,每一个都如沉重的石块压在心上。他所欣赏的,所遗憾的怀才不遇的挚友,难道只是一种假象?
那他们的相知相伴,互为知己也是假的?
往昔历历在目,帕森斯胸膛有冰冷的火焰在灼烧,越痛苦越寒冷。这个人和这个人的所有事都成了他的执念和心病,不狠狠割开永远无法痊愈。
“最后一个问题。”
他声音嘶哑,眼眶微红,心脏因为克制而疼痛。
“你确定要在这里问?”
虽然人群已经因为没有热闹可看散去,但这里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大街,江济堂转过身:“风大,去另一边。”
“我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江济堂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你问吧。”
“最后一个问题,伊尔曼,是否有一刻,哪怕一瞬,视帕森斯为友?”
“你心里应该有答案。”
“我想听你亲口说。”
明明声音并不高,离远一点就听不清,帕森斯却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他会怎么回答?’
怕他说,又怕他不说。
“我没有朋友。”江济堂侧过头,朦胧的光打在他线条柔和的脸上,但眼睛冰冷又理智,里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