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非人类饲养员(387)

作者: fishhh 阅读记录

由于自由日的存在,城市中有许许多多失去了主人居住的空置房屋,有些被流浪汉占领,有些则是成为都市男女偷情私会的隐秘场所。

在距离酒吧街几公里外,有群高耸入云的百层高档单身公寓。

被无数人苦苦寻找的喻清,正在其中一间窗户被砸破的房屋中,静静地坐着。

他垂着头,清瘦的脊柱一节节凸起,长而柔软的兔耳从发丝间滑落下来,遮住了眼。

许多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会以为这对兔耳是假的,是为了迎合酒吧观众而戴上的猎奇头套,像个增添趣味的逼真装饰品。

可如果凑近了仔细看,会发现这些兔耳太过也太过精细逼真了。

薄薄的皮层和柔软的白色短绒下,是一根又一根清晰的毛细血管,仿佛其中正在流淌着温热的血液,而如果有人此时将手覆在这双兔耳上轻轻抚摸,还会感受到它在掌心下跳动。

只不过这一刻,它们看上去倒真像假的。

喻清也像假的,僵硬的、不会动的傀儡。

如果不是胸腔还在缓慢地起伏,会有种错觉,让人以为他已经在这座无人的房屋中安静地死去。

房间凌乱得像被强盗洗劫过。

他的脚旁满是摔碎的玻璃,几个酒瓶滚到了不远处,酒液洒了一地。

桌子上有两个空了的药瓶,旁边还扔了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他尝试了几次都抽不进去。

苍白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有数十只已经死去的深褐色的小虫子。

所谓的星星,熄灭后,竟然如此丑陋。

细碎的发丝下,喻清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是不会眨动一样木然地看着手中的玻璃瓶,眼球因为干涩而溢出自救性的生理泪水。

他不觉得悲伤,只觉得痛苦。

他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能力。

他只是徒劳地抓着手里的瓶子,陷入了白日梦魇。

这是噩梦,对吧。

如果是噩梦,为什么还不醒?

可如果它不是噩梦,为什么会那么糟糕?

一切都很糟糕,他的生命,一团糟。

为什么有人说天空是蓝色的,阳光是温暖的?花开了会有清香,下过雨之后会有彩虹,为什么别人说的这一切,他都没有见过?

为什么他得到的东西总会总会离他而去,无论如何挽留都是徒劳。

为什么它们会死去?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满心欢喜地抱着这个瓶子,甚至不舍得眨眼睛,从日出到日落,看着这些飞舞的萤火虫,好像心脏都被它们点亮。

他甚至产生了名为幸福的错觉。

直到那些光点渐渐地暗淡下去。

起初,他尝试拯救它们,可无论他怎么做,那些小飞虫的生命力就像被未知的力量抽干一样,渐渐不再发光,到了最后,躺在瓶子里,安静而无声地死去。

他留不住。

如果没有看过星星就好了。

第318章 祭祀与新娘

为了缓解这种暴风骤雨般的痛苦,喻清大口大口的吞噬药片,已经超出了医嘱和处方上的限制剂量,在此之后,过量的药剂产生作用,他像木偶一样坐在房间里。

静坐到现在,终于像通电的老旧机械一样,缓慢而僵硬地转动脖颈。

他拧开了瓶盖,将虫子倒进已经枯萎的鳟鱼海棠花盆里,用土把它们埋了起来。

玻璃瓶的瓶口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干涸血液。

喻清注意到了那一丝暗红色,眨了眨眼,这才回忆起来,她在捉这些萤火虫的时候,似乎被荆棘割破了手。

是她的血。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那些血液竟然还泛着一缕湿润。

没干?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也不知道,在这一刻,他身体里正在上演着一场悄然的异变。

某个瞬间,喻清猛地颤动了一下,感觉有什么与自己从体自己体内割裂出来。

他浑身发冷,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弓着身体抱住自己的肩膀,像骤然掉进了极寒之地。可随后大脑的眩晕像有人把他的头摁进了正在高速旋转的洗衣机里,晃到他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尖锐的疼痛蔓延进四肢百骸,像要生生把他的皮肉与骨骼用利器割开,他有一种被撕扯的疼痛感。

可仔细感受,却发现,这种疼痛并非来自于肉体,而是灵魂,又或者是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

从某个维度来说,他在这一刻被割裂了,又或者说在这一刻迎来了某种意义上的新生,只不过当下的喻清什么都不知道,他懵懂到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脑海中甚至产生了甚至出现了许多与自己人生毫不相干的记忆碎片,那些画面像坏掉的走马灯一样飞速旋转,随后消失湮灭。

窗外的光影不断变换,斗转星移,又是一天。

“咔嚓”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响起。

他在这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仿佛第一次苏醒,喻清的眼神显得有些懵懂,宛如一只新生的动物,睁开眼,茫然地看着碎掉的玻璃瓶。

某种意义上,这是诞生的时刻。

他捡起玻璃碎片,浑浑噩噩地走回城市。

写字楼外光洁干净的玻璃倒映出他的模样。

喻清发现自己忘了戴帽子,抬手将帽兜罩在头上,再一次面向镜子时,有一瞬间在镜子里看到了另外一张脸。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些陌生?

而下一秒,这张陌生的脸和记忆中的样子融合了。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

“喻先生。”

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