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成犬(188)
他累得不轻,无视从小到大接受的风度教育,径直往地上一倒。
祁绚见状也和他躺到一处。
两人静静看着天和云,轻风沙沙拂过,他们在柔软草叶的簇拥中平复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片刻,温子曳忽然笑了:“……好蠢。”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毫无形象。
祁绚也忍不住笑:“嗯,是挺蠢的。”
但有种说不上来的轻松和开心,这一整天都是。
微微偏头,祁绚看见温子曳线条温柔的侧脸。
他如此仔细而认真地、从上至下点滴不漏地将对方纳入眼底,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动。
他是兽人,和温子曳不一样,刚刚那种速度根本不可能令他心跳加速、呼吸发紧。
只能是因为这个人。
“温子曳,”他忍不住问,“你喜欢我吗?”
第92章 征服我
喜欢?
温子曳微怔, 侧过头,望进一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瞳。
祁绚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这只兽人的感情总是直白而鲜明,迥异于温子曳。他惯有这种毛病, 想要什么都遮遮掩掩, 一旦得到就开始害怕失去。
“喜欢”这个词, 对他来说就像是轻盈的泡沫, 流光溢彩, 美好又一触即碎。
他很难坦诚自己为之所迷。
但……也许是现在的气氛太好, 也许是早已无法自欺欺人,心里构想了无数用来转移的话题、含糊其辞的敷衍,最终,温子曳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个几不可闻的“嗯”字。
他垂下眼, 眼角轻轻抽搐。
强烈的情绪犹如巨石砸破静湖,支配了温子曳的肢体——他承认了, 这个事实令他惊慌而骇然,他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可他心底却又有某处漂浮不定的地方忽然破釜沉舟般落实, 令他急迫地期待着祁绚的回应。
然而,当温子曳尽力平复内心的浪潮,向祁绚看去时,却发现他面上拘谨得几乎肃穆。
这是什么意思?
温子曳一懵, 下意识问:“你……你不喜欢我么?”
“喜欢。”
祁绚抿了抿唇,凝重的神情有所融化, 他语气认真,“很难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一开始千方百计地告诉自己不能上了你的当……可能很多事情, 从很早以前就注定了吧。”
“温子曳,你……”
说到这里,他终于浮现出一丝窘迫,雪白的脸颊为艳色沾染,绚烂得令人心驰神醉。
他说出的话则更令温子曳心驰神醉:
“你已经是我不可割舍的人了。”
不安褪去,随之涌上无尽欢喜。
胸口宛如有烟花炸开,一朵接连一朵,温子曳被炸的头晕目眩,难以想象,他居然会因为一句话完全丧失思考,不受控制地笑出来。
“——但是。”
转折令祁绚的话顿了顿,他犹疑、踟蹰,目光躲闪,“我不明白。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因为后来,还是因为从前?”
温子曳冷静下来,他发觉祁绚的情绪有点不对,似乎努力在向他袒露着什么,于是他很有耐心:“你一定要答案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从前的when喜欢你,后来的少爷也喜欢你。无论哪一边,只要和你在一起,最终都会走向这个结局。”
“可是,”祁绚茫然,“我已经变了那么多。”
他想不通,为什么温子曳从小到大都会执着于他?
如果说现在的他还能数上几处优点的话,以前,在银月帝国娇纵着长大的小王子简直一无是处。到底哪里值得喜欢?
“小时候,我既无知又无能,凡事只能依赖别人,什么也保护不了……”
在冰原星流浪的时候,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候,思念着家乡、反复琢磨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祁绚常常想:他真的太糟糕了。
为什么当初要那么任性?为什么贪玩、懒散、只顾着逍遥自在?他无数次后悔,倘若他多用功一些、多关注一些王宫中的细枝末节,情况是不是就会大相径庭?
每每想到这些,他都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连我自己都不喜欢那时候的我,”提起往事,祁绚就惭愧又耻辱,“你为什么会喜欢?”
“少爷,这会让我忍不住觉得,只是因为我先来了……你明白吗?”
他低声说,难为情到不敢去看温子曳的脸色,“因为我是你的第一个朋友,第一只契约兽,所以我是不同的……”
温子曳默默听着,好不容易倾诉出口的感情遭到怀疑,也不生气。
温子曳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一直以为在这段关系里自己处于势弱的那一方,祁绚得到他的喜欢,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到现在才发现,对方心里同样有着许多不确定,甚至缺乏被喜欢的自信。
这是祁绚深埋肺腑的心结——温子曳很快判断出来,银月帝国的变故到底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而现在,他在尽力剖开自己给他看。
温子曳几乎没有思索就作出了反应,他翻过身,专注地看向祁绚: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白发青年注意到他的举动,便也侧过来,神态落寞:“……对不起。”
“你是该道歉,但不是对我。”温子曳握住他的手,“而是对以前的你。”
他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上笑意:
“怎么,我们打算征服全宇宙的066大人,也有嫌弃自己的这一天?”
“……小时候的胡说八道你也信。”
祁绚懊恼,他过去多无法无天,要星星不给月亮,什么豪言壮志都敢往外说,现在拿来调侃是不是有点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