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行十九卷(159)
只需要一丁点儿气味,那些怪物就能在几分钟内从上百公里外“嗅”到他,并横跨大陆前来袭击他,直到将他彻底切碎的那一天。
阿达加迦从没想牵连包括帝坎贝尔在内的任何同胞,甚至打算在风沙最大的时候找机会脱离队伍,为的就是不牵连他们。只是帝坎贝尔出乎意料的过分关注,让他丧失了所有的脱队机会……所以,要认真说起来,小城主此番遭遇的惨状应该要能怪他自己多管闲事的拉他入队,而不能怪阿达加迦自己。
不过,他本来想参加的就是歼灭原生种的特殊任务,他苟活的目的就是为了歼灭这些魔鬼,哪怕多一匹也好。现在魔鬼们送上门来,自然可以将其描述为一个令他愉快的巧合。
“过来吧。”他说,“都来杀我!”
“阿达加迦!”
帝坎贝尔的喊声几乎彻底盖过了他所听到的某低等战士的愚蠢发言,只是那两句简单的邀请,早已传递到了魔鬼们的耳中。
如果帝坎贝尔此时能目睹眼前的情形,肯定会是最吃惊的那一个。幸好他既无法动弹,又无法视物,阿达加迦才得以继续保全自己的秘密。
原生种高速移动来带的无数尘爆冲散了阿达加迦的声音,他却又发表了一些短暂却可笑的宣言,用以引开原生种们。
帝坎贝尔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因而显得愈发恐惧,最后就连表情都惊慌起来。他想让阿达加迦逃离危险,哪怕抛下他独自逃跑也好,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或者,他已经从阿达加迦放弃从传送阵离开的举动意识到就算自己下达命令,对方也会理所当然地选择无视,就像此前数次那样。
此前种种矛盾陡然间在帝坎贝尔心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对德隆纳的偷袭一无所知的那一次,阿达加迦其实根本就不是去送死的,而是为了救他才会主动投身于危险。
现在也一样。
如果德隆纳的时候是第一次,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
一个在德隆纳口中心怀叵测地试图夺取他魔法天赋的叛徒,竟然不惜性命来救他。一次不够,还是两次。
从远处传来的犹如飓风经过狭窄缝隙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帝坎贝尔的耳中。
那声音短暂且清脆,伴着他心脏再度出现的剧烈鼓动,甚至比刚才命悬一线时还要剧烈,让他心底恐惧被狠狠地压制下去,新冒出头的情绪却如同要炸裂他的耳膜,末了才出现一些无法描述的声音,交织成他听不清的情绪。
帝坎贝尔反复用力开阖着眼睑,希望令自己的眼睛恢复清明,可那些粘稠的红色却是如此的顽固,像赤黑色的浓雾,凝固住他视觉里的一切,让他只能声嘶力竭地呼喊:
“阿达加迦——”
跃阶战法的古怪在于快到连圣阶都看不清楚的出手瞬间,现在却因为周遭的风沙衬托,得以最清晰的形式呈现。
无以计数的碧绿光丝环绕着阿达加迦,却不是以往柔和的螺旋模样,而是笔直的、在每个角度都如同折断般改变了线条的形状。
它们形成了一种古怪的、仿佛从他全身上下冒出来的风墙的形式,从头至尾包裹着他,使得他像是在风沙中完全静止了一样。
这在任何灵族眼中都会呈现相同的形式。可惜唯一在场同胞暂时失明,根本无法探查到这个秘密。
这是一种对魔力最谨慎、也是最极致的掌控方法,能让低阶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彻底凌驾于圣阶之上,更不用说区区十匹原生种了。
阿达加迦刹那里如同被固定在一张照片上,以一种静止、无论是谁都没办法看清的方式出手,而这一切在那些光丝状的自然精灵眼中却是如此的清晰,以一种能让它们叹服的形式清楚的存在着,让它们因此心甘情愿的被一名低阶战士驱策。
当环绕着阿达加迦无数碧绿光丝最终聚集到了他持剑的那只手上,预示着攻击已经整齐无声地蓄势待发。
全部的攻击都发生在极短的一瞬间里。
阿达加迦在挥剑的同时,那些光丝以超越已知速度的形式、凭借着它们自身的意识,以非直线也反非弧线的无数自由折角形式,自行决定闪现或者隐没的过程,以或长或短的距离,突兀地出现在彼端。因其短暂出现又消失的反复交替形式,即便有谁能感知到它们魔力残留下的运动轨迹,也无法捕捉到它们,让攻击本身成为一种既可见又不可见的东西。直到它们精准地切割开主人想要毁灭的一切,才会骤停下来,并重新折返到主人的破剑上,顺着他的手臂攀爬,再度蔓延过他全身,恢复成开始那道古怪的风墙,包裹住他、短暂的让他的存在感彻底消失。
随着阿达加迦每一次挥剑,包围住他的丝状风墙都会变薄,佐证着作为他防御力量的魔力正被驱策向其他地方并且正大量的减少。
这也是一种在一瞬间放弃所有防御,只专注于攻击魔力操控的战法。
最先被斩断的是踩住帝坎贝尔的、最后那双灰白色怪物的腿。
魔鬼零星的血液从伤口滴落下来,非常稀少且并非人族或灵族那样的鲜红色,而是接近于褐色的黑红色。
阿达加迦来不及喊帝坎贝尔躲开,早已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后者便被那些黑红色的血溅到了,有几滴血甚至溅在了他大睁的眼睛里,让他本来只是被自己的血糊住的双眼如同被溅入了某种酸性溶液,身上也是一样。
帝坎贝尔感觉到被血溅到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只是他出色的自控力迅速地将滑到嘴边痛呼声全部强压了下去,如同他以往压抑着自己大部分真正的情绪一样,使得显露在外的部分只剩下冰冷的、为自己的失败与无能而起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