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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行十九卷(296)

作者: 水戈骨土亘 阅读记录

而酒也让他在充满希望的时候忽然一败涂地。

他不记得自己第一个情人是怎么冒出来的,只记得那是一个暗系亚灵。

大概是那些酒,他想,该死的酒,暗系的酒。

暗系居住区的酒根本不是光系能招架得了的,何况还有魔安草。

他踏入这里的时候,只是一个刚成年的低阶年轻纯血,并不知道这里暗藏的规则,也像其他任何纯血那样,单纯、无知,却过于美味,并且等待品尝。

他那天最后的记忆,就是自愿跟对方走的。可结果彻底出乎对方预料,他反而占据了上风,主导了一切。

塞尔知道后只是再三确定他是否有被对方怎么样,在确定反而是他把对方如何了之后,就彻底对他放任不管了。

毕竟强奸是写进族群规条里仅次于自相残杀的重罪,多情却反而是某种优点了,甚至能让周遭钦羡。

但是众所周知,科特拉维从不带谁回家,无论他住在哪儿,都不会。因而他才会在轮番在不同的情人家里小住,就像是定期迁徙的鸟类,在所有能让他舒适的范围都能找到巢穴,却不知道他是从哪个地方孵化出来的。

直到他注意到塞尔此后出任务的时间变得更多也更长了,直到塞尔说出要把这栋房子退租的话的同一天的夜里,他带着新的情人回去了,糟糕的巧合出现了,他撞见了塞尔过于平静的表情撞破一切,眼底充斥这嫌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毁掉了什么。

“抱歉。”他记得自己赶走了情人,并试图道歉。

“不用。”塞尔说,“是我误会了你的玩笑,你不用道歉。”

他说:“因为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开始,当然也就不存在结束了。不是吗?”

他用疑问句做结尾,科特拉维却知道赛尔不会再听任何解释。

塞尔就是这样,当他对什么失望的时候,反而不会用咄咄的态度去逼迫,反而会用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的方式,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问句。

——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开始,当然也就不存在结束了。

所以也没有挽回的可能。

扼杀存在于最初。

他没有赠予足够的时间来维系刚刚萌芽的希望,数十年都弥补不回当初。

……

“谎言。”科特拉维站在雨中对塞尔说。

“谎言?”塞尔问。

科特拉维沉默下去。

当沉默的时间过于漫长,超出了塞尔能忍受的极限,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科特拉维,沉默并不像你。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就请告诉我?至少说点什么。”

科特拉维毫无预警地打断了对方虚伪的话,说:“魔力因子。”

这个词成功地让塞尔闭上了嘴,击碎了他伪装出来的善意和关心。当然,也可能有一丁点儿是真实的,至少在塞尔心中如此认为。

他本以为科特拉维已经忘了魔力因子的事。看来他根本不可能忘记。换成自己也不会忘,永远也不。

“回去吧?”塞尔沉默了许久,才道:“现在的你比以前……很多。”

他隐没了一个词,科特拉维看着他,从他的眼睛里读出那个词:脆弱。

他不自觉笑了一声,说:“现在的你也比以前……很多。”

塞尔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厌烦的情绪,却无法确定那是什么,心下难免有些沉重。真实的,能感觉到那种重量的沉重。

他忽然想说实话,可他不能。

科特拉维在等待实话,只要对方愿意说,他就原谅一切。当然他也希望对方能原谅他,从最初的时候,尚且有希望的时候。

那样他就能继续听对方的命令,帮助他,被他利用,卑躬屈膝的……什么都可以。

因为一开始犯错的就是他,他觉得无论付出什么都只是在道歉罢了。

可惜双方的假设都只存在于他们心底,互相无法诉说,也就不能倾听。

他们曾经盲目乐观,各自一厢情愿的冀望。

现在更加务实,却依旧一厢情愿。

既嘲笑彼此又相互怜悯。

“我还能算你的同胞吗?”

科特拉维的声音在大雨中比塞尔想象得要脆弱,这种近似于突如其来的,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比那些轻浮更难以应付,相互都在极力演出这些虚假的在乎和执着。

“当然。你的魔力一定会恢复。”塞尔以一种既试图说服对方也试图说服自己的语气道,“你可是全族最伟大的医生。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回到实验室去,就能想到办法恢复魔力。你一定能做到。”

他朝科特拉维伸出手,显得出奇耐心:“雨太大了,你先跟我回到房子里再说?”

科特拉维挥开了对方的手,说:“虽然我没有魔力,超再生也沦落到可悲的低阶程度,可它还在,我不会因此生病……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确还是你的同胞,没有必要避开这些雨水。”

“这就是你反复失常的理由?”塞尔再度拉住科特拉维的胳膊。

科特拉维陡然沉默下去,就像方才不知道如何回答前者问题的塞尔。

闪电斜过空中,让本就倾盆的雨势变得更大了。水不断地顺着他们俩的眼睫落下来,就算不停眨眼,即便彼此距离得并不远,也改变不了越来越模糊的视线,维持这个距离已经意味着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孔。

“说起来,”科特拉维毫无预警地出声,“你不想知道我把你送我的那柄黑色精灵剑转赠给诺拉的真正原因吗?”

他故意用了一种玩味的口吻,发出来的声音介于试探和认真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