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行十九卷(311)
阿达加迦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在刚开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惊慌失措了一会儿,只是一切情绪都被他完美地掩藏在了过于平静的表情之下。
接着,他才以不太确定的,甚至是某种不自觉带上愧意语气,难得坦诚地开口说:“可是,我隐瞒了很多的事。多到我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如果说了你会消失吗?”帝坎贝尔打断他问。
“什么?”阿达加迦再度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像上次那样。”帝坎贝尔说,“忽然离开,用拯救我,拯救大家做理由。”
“我……那只是……”阿达加迦没想到对方会不在意谎言,而在意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我选择不听。”
帝坎贝尔再度打断了对方。
阿达加迦彻底地愣住了。
“不。纠正一下。”
帝坎贝尔认真地说。
“什么时候你愿意告诉我,却不会因此离开、消失,或者其他与之类似的行为。那么,我非常乐意听你讲述。”
“……”
阿达加迦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回过神后不自觉地问:
“您为什么愿意相信一个骗子?”
“你不是骗子。至少在我看来不是。”
帝坎贝尔盯着阿达加迦的眼睛,说:
“因为你的眼睛就像是浅绿色的风。”
“它们非常的纯粹,也非常的美丽。”
“我非常喜欢它们。”
“我不想因为任何事失去……”
帝坎贝尔说到途中,阿达加迦就已经没有在听了。
他在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一切却都是陌生的。
至少,是他首次从为对方的言辞惊愕,再到不在意对方说的话,最后是不再在意任何言辞。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脸,尽情欣赏着对方初长成的不会过于犀利或柔和的轮廓,欣赏着精灵血统赐予的祝福。
尤其在细碎的阳光穿梭过他眼睛与发梢的时候,尤其当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更会附赠赋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就连白痴都会心动。
何况对方刚刚还主动赠予的一段耿直的话语。
帝坎贝尔的声音骤然终止在浅绿眼睛主人骤然栖进的动作,也终止在对方主动贴近的嘴唇边。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无法相信自己唇上的触感。可它又确实存在。
有几秒的时间,漫长得仿佛数十年,他既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又希望它能永无止尽的延续下去。
阿达加迦在亲吻帝坎贝尔的时候,听到了某种久违的声音。
属于灵魂的声音。
属于帝坎贝尔的灵魂所发出的声音。
是的。他一直都能听到。
这大概是他所知的、自己身上唯一一个特别的地方。
尽管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导师,都不知道能听见这样的声音能有什么作用,又意味着什么。
可他的确能听到。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
只是,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听了。
他在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止对自身的记忆充满了恐惧,还对“聆听”感觉到恐惧,因为无以计数的灵族同胞,摒弃自身族群应有的纯粹,变得越来越不像是精灵,而像是人类和魔鬼,他们的污浊灵魂只剩下贪婪与血腥,发出的声音也是同样。不止让自然精灵们厌弃,还让他发狂……他最后一次“聆听”,是在三大家族联合起来背叛他的时候。而他记忆里最后一次不让他感觉到恐惧的声音,还是跟随导师行遍整片大陆的那个时候。
那时他的身边只有导师,因而可以放心聆听。
因而永远只能听到导师身上出发出的那种过于纯粹的声音。
就像这个族群本来的模样。
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阔别已久的、终于再度不自觉聆听了。
与之同时,他也敢于聆听了。
因为他听到一种过于美妙却又难以形容的“灵魂之声”。
它以空灵的方式充斥四周,若是没有细心聆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可即便不去聆听,依旧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就像是风,却不是已知的任何风声。
它不狂暴,也不尖厉。
仿若绝对的自由,没有任何阻挡。
他不自觉沉溺于这种无法形容,却是但凡听过都会为之吸引的声音。
就像对方眼睛,像对方所表露出的情绪,像是对方直接的话语……无论开怀还是怒火,都是直接而单纯的。
就像帝坎贝尔所展露在外的一切。
阿达加迦想。
所以,这应该算是情不自禁。
他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借口,便放任自己的身体展露本性,甚至没有浅尝即止……
Ⅴ:狂诗之炎(24)
阿达加迦在最后舔舐了一下才退开来,颇有些乐在其中的欣赏着帝坎贝尔的惊愕。后者却连呼吸都窒住了,像具没有呼吸的石雕。
阿达加迦的胡思乱想擅自越过了他的理智,进行了一连串失礼的动作,然后他理智又呼啸着狂奔而回,拉着他冲动行为一起逃亡,在他脑袋里留下了无以计数的问号。
阿达加迦:三战灵啊!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的自然精灵们:主人请您冷静一点,这并不是生死存亡的重大时刻。
阿达加迦:这就是!
这根本不是冷静得了的情况!
他不认为自己会被小城主的美貌迷惑。如果会,此前他早已经被迷惑过无数次了。所以这种丧失理智的行为让他觉得非常莫名奇妙,继而对自己的行为出离的愤怒,随后就只剩下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