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行十九卷(697)
如果族群中习以为常的“轻浮”所呈现出来的一切行为都不会引起任何背叛与贞洁与否的批判,其本身的存在就是合理的;
如果在这个刚刚开始有亲密倾向的时期,他就划出一条清晰的界限,那么他们肯定能停在这里,继续维持这种程度的往来。当然他们也可能就此分道扬镳,就像任何友情都会因为时间而终止。可这不符合他本性里的贪婪,也与这种互相能融洽的相处和配合也同样默契的妥当现状相违背,划清界限也就成为了没有必要的事。
在科特拉维擅自住进来后的某一天。
具体是哪一天,塞尔显然已经忘了。
但他依旧清楚的记得看到对方靠在自己的窗户边的那个瞬间:光影剪出了轮廓的形状,浅色的头发上勾勒出光晕的弧度,跌进同色的眼睛里,最终由光辉的画笔绘制出一幅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美丽肖像,不断的催促着他靠近欣赏。
他的脚不自觉动了,向着对方走了过去。
科特拉维侧头看了塞尔一眼,又把视线重新落到窗外。
他正心不在焉的评价着塞尔屋前因为忙碌而只有灌木和杂草在疯狂生长的糟糕院子,说出一个在塞尔听来既无聊又不可能做到的提议。
“我想种些花。”
科特拉维漫不经心的声音就像一个玩笑。
“颜色越多越好,就像中央城堡的庭院。”
塞尔没有回答。
他在专心致志的阻止自己走进对方。
停下来。他对自己说。但他靠近的动作不止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加快了靠近的脚步。等他与对方仅距半臂之时,他再度命令自己停下,却听到了身体发出的否定答案,并且带着他的灵魂毫不犹豫的又靠近了一些。
他很快近到足以欣赏对方头发上那些美丽光斑的距离,同样毫不停顿伸出了手,在触到对方颈侧的发梢时,他轻拽了一下它们,顺着对方微微侧歪的动作,固定住了对方的头颅。
碰触对方的嘴唇随后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发展。尤其对方既没有躲开,也没有抵触。
铺垫,光影,美丽等等,一切都能成为这个短暂瞬间的借口,但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想亲吻对方的本能凌驾于理智之上。
尽管这是极为短暂的意外,但避无可避。
在塞尔短暂的接触彼此柔软的嘴唇过后又再度拉开距离的时候,对方发出了惊喜参半的抽气声,并在他想继续后退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肘。
“我可以理解为我所想的意思吗?”
……
开始都是好的。
美好得简直不敢相信它的确发生过。
可当时的塞尔根本无法回答。
而科特拉维却固执地追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他当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因为当时的他根本无法分辨自己的言行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更不想去面对;因为早在那之前,他心底就已经萌生出彻底利用对方的念头;因为他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究竟是出于利用的铺垫,还是纯粹的一时兴起;因为他对自己的“项圈”向来毫不抵触,甚至已经把冷静和严谨钉在了骨头里。
实际上,很多东西并没有他所想象的牢固,只能是或者更多,却也更少,但是都有的并列存在。
短暂的愧疚让他选择了逃避。
彻底的逃避。
而对方却在他沉默后就用轻描淡写的态度一言带过,再没有提起过这一幕。
好像他们俩都忘了。
……
“这不像你。”
几乎就在塞尔所真正熟悉的、最为亲密的那段时期的科特拉维的轮廓“呈现”出来的时候,他凝固了数十载的语言终于组合出了恰当形状,藉由对方头发上或深或浅的光斑,以间或停顿的自言自语的方式,缓慢却持续地陈述了出来。
“我原本以为一切会是另外一种情况。”
就像科特拉维决定叛离的时候,他获得了崭新的力量、他对塞尔施以的报复行径、他信誓旦旦的蛊惑大家跟他一起背叛……塞尔原本以为对方会成为一名坚不可摧的敌人,而不是眼下这样。
“我的确欠你不少,但你也欠我的。”
为什么明知道他在利用他,还对他唯命是从?
“但你背叛了我,也背叛了大家,就算你现在补救了,背叛这个事实也不会消失。”
为什么明知道他选择了退怯,也认可了他的退怯后,却再一度深陷其中?
“我就有义务除掉你。无论公私。”
但是他做不到。
甚至在察觉到对方层层表象下,依旧对他残留有些许执着的那一刻,他的憎恨都变得非常短暂了。但这并不代表原谅和接受,不止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还因为自己和对方都没有用正确的方式来做开端。而以往的经验告诉塞尔,一旦在一件事的开头就犯下了严重的错误,以后肯定就会被困在错误的陷阱里。
没有办法根绝,只会重复犯错。
“你想象中的、你所渴求的那些,那一切……真的存在过吗?”在对方以长久的沉默作为回答后,塞尔却选择了提问,“无论公私。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这种寓意不明的、只有他和科特拉维能懂的阐述,如同一种暗喻。
“你没有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一切,不过是从这边跳到另一边,但其实从未摆脱限制着你的那些东西。也无法摆脱。而我从不试图摆脱它们。”
因为,一切的“限制”在他看来就是必要的存在,“项圈”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