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121)
影卿愣了一下,着实没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不然呢?”
她自己蒙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凑过去一拍少虞的肩头:“难道你是想使奴唤婢?”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影卿只当自己猜中了,便苦口婆心地劝道,“咱们这不是来作奸细的么,还得稍稍压抑一下心中欲望不是?不带那么不懂事儿的,嗷?”
“……”
少虞看了她一会儿,就不看了,只加快了手里动作,替她铺好了床叠好了被,拎着一叠薄薄的毯子放到了隔床不远处的一张卧榻上。
做好了一切,才走回影卿身前,握住俯身整理东西时落到身前的发,拔下一根便抛至身后。
妖族玄清昏翳,晦暗不明,影卿一到这里便在屋中燃了许多灯烛。
这么多灯火,将面容都映得朦胧婉约了,少虞还是姑娘的打扮,三千青丝旋,划碎浮光,英气少了些,超逸更多出几分,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都说灯下看美人,今日得观,诚然如是……”
少虞抬头,只看到一张痴痴的脸,听到一句痴痴的话,挑了挑眉说:“阿盈姑娘不知,在下在月下更好看。”
“没见过,不予置评……”
也不好与她计较,少虞只好自己叹了口气,出声道:“请阿盈姑娘拔一根发予在下。”
影卿回过神来,缓缓哦了一声,又一眼不移地拔下一根头发递给他,也不问他是做什么用,只歪了歪头,将原本支颐的手,曲着两根指头随意地撑住脑袋,一腿落地,一腿屈起于床沿之上,一派风流之态。
少虞对她那灼灼烧心的目光视若无睹,专心地对两根头发起手施法。
须臾之间,两根头发落地,化作了两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正是少虞与嫣然的模样。
影卿好奇地上去摸了摸:“这是什么?与寻常障眼法有甚不同,需要头发作引?”
少虞见她对此颇感兴趣,便解释道:“此法乃名折枝,与障眼法不同,折枝变出的是活生生的,比化身傀儡更有应变之能,与原身别无二致。”
“哦,”影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像从树上折一枝桠子,落地栽种便可长成新树?怪不得叫折枝呢。”
少虞微微笑:“阿盈姑娘很是聪慧。”
影卿眸光微动,继续问道:“那这两人和我们有一样的神魂与气息,不就是有了性命的生灵?不算违了天道,不算禁术吗?”
“不是,折枝之法并没有这般神奇,他们只能维持不过一个时辰,是我族先祖对化身术的一种阐衍之法,也算是一种……更为特别的化身。”少虞想了想又笑道,“阿盈姑娘所说的这种实在奇妙,在下倒不曾听过,姑娘可是知道这种创生有灵的术法?”
影卿鼻子皱了皱,说:“没有,我也不曾见识过。真是可惜啊……”
“天地钟灵,造化毓秀,我等虽生而为神,却也乃天之所赐,创生有灵之道确非我等天之子民可窥知的,倒也不必可惜。”少虞想得通透,便开解了几句。
影卿低低地嗯了一声,从床边蹦了下来,拉着少虞便往墙上撞去:“快走,只有一个时辰!”
说完,一道光闪过,两人已穿墙出去了。
夜行衣与森罗王宫最配。影卿和少虞穿着夜行衣在王宫里飞檐走壁了一个时辰之后,未果而回。
他们回来时,假的用着嫣然面貌的影卿与假少虞已被乐舞姬们拉去学舞,他们赶忙以更衣做借口,趁机换了回来。
少虞将两根变化回来,还残留着灵力痕迹的青丝拢在烛焰上烧了干净。
一个时辰到底还是短了,不够在这盘根错节的森罗王宫里追查出什么。不过影卿也不气馁。
“你瞧出什么了没有?”
“看不出什么异动来,处处都井然有序。”
几根发丝沾在脸颊上,痒痒的,影卿便伸手挠了挠:“不对……这里的巡逻好像密了,戒备森严,密不透风。”
少虞眉头一皱:“以前不是如此吗?”
“不是,花……我一个故人来过,他说妖族尚武好斗,于防护之上,向来轻忽散漫,王宫的守卫巡逻差不多算个摆设,只拦得住些小蟊贼。”
不过虽说防卫不足,但武力却是个实打实的威慑,跑进来一个大妖兽,大约也只有被当场灭杀的下场。
少虞说:“当初妖主掌权时,宫中是那番景象,但近些年妖主放权于其子琅上,王宫便改了番气象,也不算奇怪。”他递过来一把梳子,“头发乱了。”
影卿看着梳子愣了一下才接过来,坐到镜子前,拿着梳子心不在焉地随手刮了两下,她还在想着王宫守卫之事。
她觉得少虞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琅上身为妖族少君,好色又惜命,没毛病。
她适才探查时,假扮宫中侍奴,也确实从个过路侍奴口中套出,宫中防卫之事,正是少君琅上吩咐调派的。
琅上还得查,可像今日这般,却实在不行。若说硬来,也不是闯不进琅上的住处,便是将他带走都成,不过他们却怕打草惊蛇。若真有阴谋,那这森罗王宫便是个泥沼,脱身不难,清理干净才难,更麻烦的是惊着了沼底怪物,将泥淖漫延无方,将一切活物拖进那布满邪咒的黑暗泥沼里。
“唉,更乱了。”
“什么?”
影卿还没明白过来,手里的梳子便已落进了少虞手中。
少虞替她梳头,影卿便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头梳好了又抵什么用?我这头里面还是一团糊糊呀!脑壳儿痛——”
少虞听笑了:“不必担忧,还有在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