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25)
“陆吾教过,也叫每日念。”
盈阙一遍遍数着念,念到三十又七遍之时,青蓦同行云跟在白泽帝君身后进来了。
帝君瞥了盈阙许多眼,偏她不识眼色,帝君有些气急,踱步到她身后,盈阙背得正用心,并未在意,不想忽被敲了脑袋,转头去看,帝君手中还举着她的书简子。
宽袖振振,忽起无根之风,扬起逶地青丝,白臂一若细藕,冰肌玉骨,青丝缠绕其上。书被抢了,盈阙抬臂拿了回来。
盈阙被帝君叫了出去,一同站在宫檐之下,山岚烟露凝作莹滴子,滴沰,滴沰。
“昨夜为何不眠?”
“不能了了,心中不安。”
“哦?何事不解?”
“慈悲心,离别苦,生死劫。”
“哦。”
“师父不教我?”
“贪心!贪心!若参悟透了这些,证道何难?”
“可我参不透。”
“你这娃娃呦,太不知体谅!非要本帝君说明白喽?唉,为师自个都在这滚滚红尘中浮沉,如何教你。你要懂得,了了清明,何其难得,求不得,也要心安,心安了,方能求得。我记得你这娃娃原先最是心清静,而今怎么了,是昆仑有何事?”
盈阙摇头,白泽帝君也未再问。
“师父如何知道我一夜未睡?”
“嗯?瞎说说的。回去将你的清心诀念完,且再加三百遍。”
“哦。”
盈阙回去了,帝君逆风松立,拍阑望天,诗意澎湃,正要感叹两句山水风华,青蓦却又来了。
师父神情哀怨,青蓦摸了摸后脖子。
“说说说!磨磨唧唧,还不如你小徒弟利落。”
“师父先前说的,阿盈师妹当为东望山大师姐之事……”
白泽帝君想了想,自觉还是该宽慰两句,毕竟这大徒弟还是颇孝顺的,便眯了眼睛,和蔼道:“乖,阿蓦你还是我东望山二把手呦,你阿盈师妹绝不能撼动你的地位!”
“……”青云无奈,“师父你正经这一炷香的工夫便好。”
“哼!你怎么也同那娃娃一样,一点都不体谅为师了!偏要我说我向陆吾那小子要徒弟他不给么!这是体面事么?这是能告诉你们的事么?问问问!回去再把清心诀念上千遍,一点都不心静,浮躁!”
青蓦沉痛应是,转身回去。
终于没徒弟来找他了,却也失了诗兴,帝君气得心里疼。
第15章
奈若何兮云不留回,回,回,回,回,……
日日百遍的清心诀,盈阙也当真静了心,每日闲时便抱膝在洞府中,等着小狐狸化形,一边出神发怔。
“阿盈,有远客来访你,快来瞧瞧!”
玖洏远远地在洞外大喊,盈阙闻声出来,听到熟悉带笑意的声音。
“阿盈,我来找你啦!”
不知为何,花玦每每在她面前,都笑得能将她也逗笑。
山中寡有访客,除了二师姐与下山的七师兄,这下都到齐全了,她洞府门前,鲜有这般热闹的时候。花玦身边,似乎总有许多知交好友,惟有陪着她时,才会清静些。
花玦在洞府前停下,抬头瞧了许久。
稚潆笑道:“有一日二师姐忽然来寻我,问起咏雪诗词,因我在人间九州时见过许多,也便随口答了句我最欢喜的,便是这‘上下一白’了,不想是拿来作阿盈师妹的洞府之名。不过二师姐既定下了,听说阿盈师妹也无不愉,我若想改倒也不好了。”
花玦笑道:“师姐这名起的原是雅致,若在昆仑山上倒是极好,不过此处不见白雪,这名儿倒少了些意趣,约莫是不大合这时宜的。”
稚潆勾起许多兴致,好奇道:“那花玦殿下觉得呢?”
花玦脱口而出:“不流云,师姐以为好不好?”
玖洏插嘴问道:“何解?雪日云不流么?”
花玦不好意思地笑笑,牵着盈阙的手,说:“流云看神女,便看住了,此乃不流云。”
盈阙闻言,便抬手改了石上大字。
一起坐了一会儿,喝了盏茶,青蓦便知情识趣地带着师弟师妹们走了,走前,还悄悄对着花玦挤眉弄眼。
盈阙把小狐狸抱到花玦手中,花玦接过,掂了掂,重了许多。问起山中诸事,盈阙都说好。又说了没几句,盈阙便要赶他走了。
“哎哎,你莫要赶我!”花玦眼睛四下里转着,急慌慌寻了个借口,“我,我……这小狐狸我还未抱够呢!”
盈阙去抱狐狸的手顿了一下:“未抱够么?你很喜欢她?”
花玦忙大声道:“是!”
“哦。”
盈阙怔怔的,未再赶他,又替他续了盏茶水。
花玦自然是极高兴的,手上抱着小狐狸,悄悄地看一眼盈阙,又悄悄地看一眼,见盈阙瞧过来,匆匆又转回了脑袋,盈阙不说他,他便傻笑起来,盈阙若说他,他便正大光明将脸转过去,细细地盯着傻笑,傻愣愣的,自顾自笑了半日,偏生又长得好看,也不教人嫌弃。
。
盈阙在东望山上呆了三百年,其间闭关二百年,闭关前回了趟昆仑,陆吾闭关未出,闭关后回了趟昆仑,陆吾仍未出来。
盈阙在陆吾洞外睡了三夜,第四日,被东望山的七只云牋鸟唤醒,落入掌心,化作七张小幅笺帛,笺笺上书,一个回字。
走时,盈阙带走了七张召回笺书,未留下什么。
回,回,回,回,回,回,回。
一路归程,未敢稍憩。
见东望山上,花开如故,盈阙才稍许放心。赶至白泽宫中,独白泽帝君同七师兄连与不在,见众皆凝重,手中笺帛褶皱越发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