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289)
轰然一声!
所有人都向扶桑巨树看去。
阿盈花玦离得最近,他们亲眼见到,连通三界的巨树,在他们面前寸寸崩裂。
相缠万万年,长成一体的两棵大桑树相互分离,断裂。
就在四分五裂的枝干,沉落水中的同时,迷厄渡再次震荡,地面开裂。
玖洏惊惧不已:“坏了!扶桑树撑起来了迷厄海,此时树毁海倾……”
白泽帝君道:“迷厄苦水若降下界,必将生灵涂炭!”
天帝此时顾不得其他,以神力稳住迷厄海,欲要挽救扶桑巨树,可是扶桑树内里已毁,他至多只能延缓它的倾塌。
盈阙没有管他,但却拦下若耶对天帝的偷袭。
这下哪怕是若耶,也不由啧声:“没有神会感念你的恩呐——”
他的嘲讽响起在盈阙的脑海,只有她能听见。
盈阙漠然地看着周围的神与魔,他们或在撑起迷厄海,或在向四方奔逃,或仍在打杀。
慌乱一片。
她袖手不动,双眼沉寂无波,不生怒,不含悲,说道:“我有道。”
非谅,非逃,非杀。
盈阙未动一下,不远处的山开始长,压碎下方的地,沉入迷厄海,山上的雪融化在苦水里,山还在下落,一直下落……
直到落在人间一角,方才停止。
深植于幽冥的扶桑巨树根茎被震碎,彻底死去。
昆仑断山代替扶桑巨树撑起了迷厄海,迷厄苦水重归于平静,迷厄渡安稳下来。
盈阙摸着袖子,却忽然顿住,她身上的东西都已被烧没了。
她便拿出折断的定风波,以指为刀,在剑身上刻下几笔。
指落,金光乍现。
天枢摇光惊愕失色,这无比熟悉的,不久前在弱水之滨压弯了他们膝盖的神力威压,再次盖顶而来,这回竟源自那柄断剑。
盈阙持断剑,扫视过所有不论心服与否,皆跪伏于地的神魔,目光最后落在仍顶天立地的天帝脸上,道:“昆仑令,昆仑山前,不许见干戈。”
一声落下,万剑归鞘。
天帝眼神微动。
盈阙继续道:“昆仑令,今日伊始,神魔妖不许入人间,不许留人间。”
说罢,盈阙挥手飞剑,直插入山石间。
诸神面面相觑,不知所可。
那道笼罩盈阙的天光是什么?
若盈阙未能继任昆仑帝君,为何能与天帝魔君抗衡?
可若盈阙已然继任帝君,为何会没有天命谕令?
但不论如何,这威势不输西王母令的昆仑令,不容置疑。
“神族还要问罪吗?”盈阙一问,满场刚起身的神族嗫嚅不言,盈阙遂道,“诸位,望自珍重。”
一眼错,盈阙已去云山外,山颠的陆吾也没了踪影。
只剩下受伤惨烈的神魔两族,散落在战火渐凉的迷厄渡上。
连通三界的扶桑树已毁,魔族功亏一篑。
至于神族,心神大乱,溃不成军。
“打什么仗呢?”阿玄不知何时来到无患境前,捧着胸口,以最心诚的眼泪呜咽长叹,“生灵死伤无数,两军都是惨败而终,一个赢家也没有。”
花玦冷眼观她惺惺作态,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你不是吗?唯一的赢家,神魔两族在你股掌之间,任你游戏试探。可你试尽人心,却将己心抛弃,怕留不住所有,便将所有践踏,你在自得什么?”
阿玄任眼泪淌满脸颊,滴落尘泥间,清灵的双眼落在绸缪卷上,知道打不破,只好遗憾作罢。
“真是奇怪……”她微微一笑,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倏然抖落,划过嘴角甜似蜜的笑靥,说道,“你次次看破次次输,想要留住,却救不了。我且能自得,你呢,绝望吗?”
那边衡滟草草整顿完魔族,便将随同若耶撤军,阿玄昂首看了会儿,见若耶挥手招她,忙提起裙子奔去。
奔走两步,又回首更正道:“啊不对,我忘了!虽未救得妻子,但想要留住的人间总算留住了吧,这回,你也不是输家呢!”
阿盈机敏地觉出这话中似有玄机,便问花玦:“她说的什么意思?”
花玦没有回答,定定地看着她,直把阿盈看得寒毛直竖,色厉内荏地嚷道:“干嘛!”
“你便是小狐狸?”花玦垂首苦笑,“本以为是你们有何奇遇,你身上方才沾染她的神魂气味,原来竟是这样。”
阿盈嘟哝:“我有名字,我叫阿盈……”
这时,摇光步履疲惫地向这里走来。
“晚些再说。”花玦低声提醒,“你莫出头。”
摇光已至近前,直截了当地问花玦道:“你打算如何?”
虽知他破不了绸缪卷,阿盈还是挺身挡在花玦面前,凶狠道:“你们别想抓他上天宫,天规管不了他了,他如今是昆仑的女婿!”
摇光只是盯着花玦。
花玦无奈地拨开阿盈,答道:“经此一役,神族伤亡惨重,我可以跟你们回天宫,将我在万魔窟所见之事,悉数禀告。”
摇光微微侧首看了眼天帝方向,他们并未关注这边。
他喘出一口粗气,不知骂了句什么,而后压低声音道:“跟你明说了吧,魔族此番虽没能得逞,但却不是天……天族之功,反而还牵扯出五帝之事,天宫且得乱几天。况且昆仑还与天族决裂,此时天宫谁能审你?你别上去添乱。”
阿盈抱胸哼了一声:“天宫尽是些无胆恶贼。 ”
摇光只觉这副呛人腔调颇为熟悉,但看着这张同雪女一般无二的脸,憋了又憋,终是挠头烦躁地问道:“小姑奶奶,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