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308)
所有人都停住,循声望来。
但出声的少女已不在原地。
她忽然出现在天帝魔君中间,拦住了若耶的乘胜追击。
她气得双颊涨红,指着若耶愤怒斥道:“在这里打架斗殴,可是要送官法办的!”
见若耶状似被唬住了,一动不动,她便回头忧心说道:“阿叔你伤得重,快让我替你瞧瞧。”
“别过去!回来花簌!”阿盈见花簌靠近天帝,吓得醒过神来,连忙喊她。
“姐姐?哥……”花簌这才看见他们,才发觉他们也浑身是血,极为狼狈。
阿盈一身黑裙破烂,露在外面的不剩一块好肉,她抓住花玦双手,将之禁锢不能动弹。
汩汩黑气在花玦身上翻涌,散发着难闻的腐秽之味,和阿叔身上的一样。
这是花簌从未见过的病症,她迟钝地问道:“你们怎么也染上病了吗?”
花簌怔怔的,脑子尚还理不清当前局面,手已忙乱地在身上翻找:“
医囊呢……”
她匆匆回过头去问阿玄:“小花儿,我的医囊药匣你瞧见了么?兴许是被师弟收了起来,他说要给我打套新的,我去找……”
花簌惶惑地看向四面,举步却不知往哪去找:“他在哪?这里好像……不是烂槐寺?”
阿玄眨了眨眼,笑道:“是哩,这里自然不是烂槐寺。”
花簌压下种种纷杂猜想,一边去看伤患,一边不回头地对阿玄道:“我不晓得师弟跑哪儿去啦,小花儿,烦你快帮我去找找,还有师父,他昨夜还在配药,他那定有伤药,你顺便取些来,还有解毒丹!”
整片烬池,只有花簌的声音回荡着。
阿玄见她什么也不记得,将要她命的天帝当作人间寻常阿叔,只觉得恍惚。
昨夜……
这一夜已隔了血海,听说西陵只剩荒冢了。
也不知是哪个好事人,还给那些白骨挖了坟,立了无名碑。
不过是副躯壳,白费工夫做那等闲事。
至于那个小医馆里的郎中学徒在哪儿,天晓得去投了什么胎呢。
若说别的人,阿玄倒是知道……她哀怨地瞥了阿盈袖子一眼,正要说话,阿盈已先开口,将她噎住。
“簌簌快来,花玦撑不住了!”阿盈看着花簌为天帝瞧伤,不由心惊胆战。
她并不知花簌还剩多少神力,生怕天帝缓过来把花簌一掌击毙,便拿花玦为由,要喊她回来。
不过花玦也确然神智尽泯,一如风中残烛似的。
恰在这时,花簌探出天帝脉象与人殊异,而她自有生以来,只把过凡灵之脉,此时惊疑不已,得阿盈唤她,忙回身去看花玦。
待到近前,她才见花玦面前的地上,落了株发黄的枯草,只是适才被他身形掩住,她才没有看见。
花簌大惊失色:“这不是哥的本体么?怎么离魂脱窍了!”
阿盈不知该如何说明,索性闭口不提原委,只拉住她:“你快治治他!”
哪还用阿盈说,花簌已然咬破指头。
她不明原委,只当是本体受损,才致花玦魂魄离体,以为只要救活枯木,花玦便可无虞。
花簌将流出的碧绿鲜血……也或可说是汁液,滴在枯草枯根之上。
转瞬之间,枯草重生,复原其如似谷穗之本形,晶莹透青,鲜活欲滴。
可观花玦却毫无变化,仍旧死气恹恹。
阿盈几乎要哭出来,捂着脸道:“不成,你试试直接治他魂魄。”
花簌虽不明,却也照做,将归来果汁液径直喂入花玦口中。
很快,花玦便有好转,骨肉重塑,一身枯皮舒展开来,周身缭绕的浊气也收敛入体。
花玦双眼微张。
阿盈忙拿出归来树根:“你莫动!试试看可否进去?”
说罢,她便施法,助花玦魂魄进入归来树根之中。
见如此,阿盈胸口却更堵得慌了。
阿盈猛地抓了把耳朵,振作起来。
若耶虽然松口,但阿盈还是担心他们反悔,便一手攥紧树根,一手拽住花簌,唇齿翕张,悄声道:“走。”
然而就在阿盈将花簌甩向出口,同时回身打算带上不知咽气没有的天帝,与花玦原身就跑时,竟发现那株琼草不翼而飞。
阿盈下意识看向阿玄,果见琼草正在她手里。
必是阿玄适才趁她心神尽在花玦身上时,偷走的!
她还记得,当初就是因为花玦不愿在万魔窟留下花草墨画,而被乔装的阿玄设计,剜去了皮肉。
今日若是让花玦的原身留在这里,盈阙该要怎样伤心?
念及此处,阿盈勃然大怒,回头将归来树根抛给花簌:“你且先走,我旋即便能跟上!”
交代完,阿盈挥起月照砂便与阿玄抢夺。
失了青木伞,阿玄再不是她的对手,奈何阿玄一贯无耻,势颓之时,便大喝一声:“拿下她,魔子必走不脱!”
众魔族本就不忿巫真背叛,魔君答应求和,他们也觉得是鬼迷心窍,只是不敢违抗。
但眼下既是少君有令,他们自然欣然遵奉。
于是护持在魔君身侧的群魔,皆向阿盈扑来。
阿盈咬碎了唇,宁是迎战,也不肯松手。
群魔涌来,正在阿盈左支右绌,力不能敌之时,突然数段金红长绫斜飞出来!
被拉扯着僵持在中间的琼草,便被长绫裹缠住,转眼焚尽。
一片青烟散去,连灰也不剩。
阿盈颅中嗡地一声,扭头看着立在丈外的花玦。
不知他何时折返回来,也不知他是怎么拾起地上的日羲玄绫,烧毁了自己的原形——那玄绫还是她先前与后容打斗时,被割断的,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