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351)
奏疏随着玖洏的怒骂,被砸了一地。
激起的流云扑到魔君阿玄的脚边,她鼓掌道:“错了是该认,魔族该认滥杀之错,可神族难道不是先有背弃之错,后又一再将我族逼入绝境吗?”
阿元沉吟片刻,说道:“斗争数十万年,两族皆是伤亡惨烈,先魔君最终情愿牺牲,只为止战修和,本座亦有此意。”
闻此,魔君阿玄诚恳了许多,也坐了下来:“真是巧了,本君今日正是为此而来。魔神休战之事,正是父君临终遗命,也是本君娘亲毕生宿愿。”
阿元质问道:“既然如此,倒不知魔君为何又以神族毁先魔君遗身之名,再次挑起战事?”
魔君阿玄否认道:“此非本君之命,乃我族新任大将军后容放出的假消息,本君深知父君遗身并非毁于神族之手。”
阿元问道:“哦?怎么说?”
魔君阿玄说道:“父君临终前,以无上功法授予后容,命其辅佐于本君,完成魔神和谈之大事,但他却背叛了本君。后容利用我族久困九幽之地的不甘,挑动他们的仇恨之心,篡夺魔君之权,重燃战火。”
阿元淡淡一笑,一切已了然于心:“助魔君重掌大权,便是和谈的条件?”
魔君阿玄道:“本君还要魔族重回天地,立于乾坤。”
阿元点头:“理当的。”
阿盈忽然开口:“魔君为何由人成魔?”
魔君阿玄闻言,明显是怔了怔,但很快回神,苦笑道:“既要做魔族之君,怎能不成魔。”
她这般苦涩神情,显然是为此受了大苦。即使深知她是个罪孽滔天的魔头,但教人看了仍不由为之心酸,若非万不得已,谁又情愿被浊气所染,堕落成魔,神智渐丧。
这世上,最痛恨浊气的,恐怕不是神族,而是魔罢。
这时,玖洏插嘴道:“谁说的,我大哥真身随阿娘,本是金莲,也不耽误他以后做凤帝嘛。”
魔君阿玄不语。
阿元从面前案上又翻出一摞奏疏,搬给玖洏,见她又埋头气了起来,才抬头解围道:“想必风俗不同,也无甚稀奇。”
魔君阿玄拉回话题:“天帝是答应了本君的条件?”
阿元起身走下帝位,走下一层层阶陛,走到魔君阿玄面前,抬起左掌:“可击掌为盟,魔君若有不信,自可等天族助你斩下后容头颅,再言和谈之事。”
魔君望着眼前的天帝,嘴角勾起笑,也徐徐抬掌:“好哇。”
就在这一言之间,魔君阿玄的脚下亮起一圈紫光法印,阿元只觉自己被困在了这一方光圈之内,退不可退。
魔气四起。
魔君阿玄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已至面前,阿元左掌忽翻,转向架住她细细的手腕。
可这腕看着极细,却重若山倾,阿元几乎招架不住。
一击将中之时,魔君阿玄却只见面前的天帝渐渐矮下身去,样貌全变……
“魔头看这是什么!”面前忽然变化成的再眼熟不过的神女厉喝一声。
魔君阿玄不由看向朝自己胸口打来的东西,却是枚玉牌。
正是当日在万魔窟,一举重伤她父君与先天帝的昆仑令!
她亲眼见过昆仑令震天骇地的威力,不敢硬扛,只好疾退。
她这一退,法印的束缚之力锐减,被困的神女立时打碎光圈,脱身出来。
四面连结成网的神力适时打来,正出自玄女他们,甚至就连一直争吵不休的玖洏兄妹亦是接连出招袭来。
原来他们竟都是假装松懈,实则由始至终也不曾放松对她的戒备。
“呵!”魔君阿玄轻蔑嗤笑,挥手间便将神力打了回去。
玄女等的招数化解得轻易,但魔君阿玄却还是撞进了“阿盈”剑风之内,阿玄回身迎击,惊觉其神力之磅礴,竟不逊于当日追入万魔窟中的先天帝。
一神一魔缠斗起来,激起的法力余波使得旁人难以插手战局。
已从天帝之身变回原样的阿盈,故作遗憾地喊道:“就差一点儿,便能报了迷厄渡口掏心之仇,真是可惜呐!天帝陛下好歹让个位置给我,让我报了这仇!”
嘴上虽喊得热闹,阿盈却已暗自心惊,才几日不见,这魔头真是脱胎换骨,今非昔比了,不只面目全非,就连一身修为,如今也变得与已成天帝的阿元都不相上下,曾几何时,她还不过是个会点巫术的恶毒小妮子罢了,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盈隐隐不安。
陷入缠斗的魔头阿玄,不仅要应对假阿盈,还得时时提防着这狡猾的真阿盈,不知会从哪里射进来冷箭,甚是棘手。
此时,自殿中上方四角显现四方金印,散落金晖如雨,一沾她身,便觉有灼魂之痛,而殿中下方四角,显现四面黑水之镜,一照她身,便觉身形滞缓。
角落里飞出两柄捣药杵,打碎黑水镜,黑水漫出。
京沂催动咒诀,金印开始下落,黑水漫向中央。
魔君阿玄寻隙朝京沂打出三道形化鸦鸟的魔力,玄女少虞飞身上来,半道截下两只,还剩一只鸦鸟,直直地飞冲向京沂。
忽然,金光骤耀,熠熠如火的凤凰双翼裹住京沂,将她护得密不透风,鸦鸟一沾凰翼,便被烧作一缕青烟。
玖洏啊哟一声,扒拉着自己翅膀,却看不着背面,斯年飞过来看了一眼,直接上手帮她抹了层药膏,伤口上那点浊气便消去了。
玖洏抱着自己的金翅膀,心疼不已,反复检查自己五彩的翎羽。
斯年安慰道:“只是啄了个小口子罢了,所幸羽毛厚,也看不出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