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359)
一时间,殿上无声。
司风长剑一扫:“本座最后再说一遍,让开。”
阿盈昂首斜乜他道:“你冠冕堂皇硬要屠杀山河宫,好哇,那也请你稍后自绝以敬谢花皇族之大义,并杀光今日所有逼死花皇一族的神仙,以成全诸位牺牲之道。”
司风怒吼一声:“本座先杀了你这胡搅蛮缠的东西!”
他连刺几剑,阿盈一面招架,一面仍不肯闭嘴:“你若肯答应,我不仅让开,还要助你一臂之力。”
少虞帮忙拦剑,还分心想到,若阿盈这口牙能炼作法器,那此时必不落司风下风。
上面的阿元也是头疼,这几句话下来,阿盈已然犯了众怒,怎生善了?
剑风如网,阿盈被逼到柱下,却再三叫器道:“司风,有能耐你当真杀了我,届时,盈阙杀上九重天,再起战事,跪在这殿上听罚的就是你这罪魁,你猜,那时为你求情的是谁!”
不知那时求情的是谁,但此时已有不少神仙飞来劝架。
就在这时,一卷冰绡从从阿盈广袖中飞出,掉落在少虞脚边。
本来场面混乱,小小冰绡还未引起众神注意,但阿盈浮夸地掩口喊道:“少虞,快藏起来!”
少虞:“……”
少虞舞了个剑花,收回剑势,本要去挑起地上的冰绡,但却被另一把剑斜刺过来挑走了。
是司风上神抢走了冰绡。
司风上神扫过上面几行字,铁青的脸色渐渐和缓下来,又从头反复看了几遍,眉头却越皱越紧。
少虞都不由好奇冰绡上究竟写了什么。
阿盈微笑:“还我。”
她伸手,却抓了个空。
司风转身返回殿中:“陛下,山河宫传来消息,有办法化解浊气。”
冰绡被交到阿元手中。
上面确是花玦笔迹,言明已有法子让被浊气侵蚀神智的神将恢复意识,但没有说明具体法子,并请天帝亲自过去细商。
“挟功妄为。”
阿盈一开口,殿中诸神又向她看来。
她却慢吞吞取出一枚小小药盒,指头上蘸了点儿药膏,拿起少虞的手,捞起碍事的袖子,轻轻地抹在他手背的剑伤上。
情势如此,众神面上难看,都心知阿盈这是故意的。
此时催不能催,骂不能骂,如鲠在喉。
涂好了药,阿盈歪头瞥向天帝:“区区浊气,满天神灵既无能对付,我便替山河宫讨份特赦,如何?”
司风恍然明白过来——
这字条乃阿盈有意藏住,又故意放大争端,将山河宫的罪名摆到明面上,这时再放出这消息,天帝再特赦花簌,便无阻碍了。
阿盈挑了挑眉,花皇一族逆来顺受惯了,那该讨的东西,她便来替他们讨。
阿元自然不会为难山河宫:“待本君见过花皇,若其法当真有用,本君自当赦免花簌,绝不相欺。”
此事议罢,众神各自退下。
天将押着苍钧等前往孽海界。
孽海界虽自成一方世界,其入口却在六重天上,唯有天帝能够开启。
阿盈隔着老远,便驻足,不再相送。
玖洏想起来上天时,阿盈曾问过自己,是不是真要带师兄和阿怿回来,那时她就猜到此时了吗?
玖洏饶过了自己,没有诘问自己,早知今日,是不是何必当初?
她交给少虞一封信,嘱托道:“烦请交给我哥,信中已交代清楚,我不与他回家了,除当初嫁来天宫,非我所愿,之后所有,包括今日种种,皆我自愿,玖洏不悔不怨,也请爹娘,莫要伤心,不必后悔。”
少虞点头,答应代为转交。
与任何牢狱相比,孽海界的入口都显得平平无奇,既不威严,也不骇人。
只是云海间的一颗尘埃,被星河环绕,是一错眼,便会擦肩而过的那种普通。
玖洏拉着阿元,去到一旁。
她从怀中掏出一颗红果子。
果子微泛红光,形如两心相合,有拳头大小。
阿元认出这是姻缘果,神仙结缘,前往月下府记上名字,姻缘树便会结出姻缘果。
代表结缘的果子被玖洏递到阿元面前:“我从月下府摘来的,可独我自己劈不开。”
阿元却只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并不肯接:“你今日未戴花胜。”
玖洏一怔,忽然泪盈双眼,举着果子的手没了力气,垂了下去。
下一刻,她已抹掉眼泪,抬头说道:“我已想明白了,我们一场联姻不是为了苍生,不过源起天帝与我阿爹的疑心私心。联姻若真有用,天帝该为苍生计,献身与魔君联姻,也教魔族了了仇,神族放了心。”
阿元皱起眉:“不要胡说。”
玖洏扬起笑来:“是吧,很荒谬,我在信里就这般劝诫我阿爹了,所以凤族今后不会再有联姻。”
阿元想到凤帝看到这‘劝诫’时的反应,也不由笑了。
玖洏又道:“至于我这一桩,缘起不堪,如今至少该为了苍生,将它了结。”
阿元:“苍生与这桩事无关,只关乎我们,情不情愿。”
玖洏在他直白的目光下,没有避让:“有关,苍生不能有一个回护逆犯的天后。”
对于这一句,他无法反驳,做不到的承诺他不能信口许下。
阿元转而说道:“夫妻一体,即使你在孽海界,我亦能庇护到你。”
玖洏上前一步,挥开流云:“有句话,我先前羞于开口。”
“是什么?”
“阿元,玖洏心悦你,不知所起。”
玖洏不给阿元留说话的空,继续说道:“帮冥族的法子有许多,你知道我作甚偏要去孽海界吗?是因离开你,我依旧能够喜欢你,可是留在你身边,他们却不再允许我喜欢师兄和幽冥,因为天后要忘情,要公正。他们也不会再允许我喜欢山川与长空,因为天后要永远坐在被禁锢的高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