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70)
即使这些年头他很少出门,八荒六合不知换了几代面孔,没几个神仙认得他,但白泽帝君的名号是真的好用,一展出来,一路畅行无阻。
直到快要到归兮台了,引路的小花神正苦于不知该怎么让身边这尊神明白前面就是族中圣地,他该自觉止步了。小花神几乎快把一张芍药面愁成葵花脸了,幸而一个人迎面撞了上来,竟还当真阻了白泽帝君的脚步。
小花神自觉退远两步,悄悄抬头偷看了一眼那浑身沾血,脏得不像话的少女,想不明白她怎么会从禁地出来的?不过她未出声,生怕白泽帝君想起来又要闯圣地。
那个解了她燃眉之急的少女尚未来得及收拾起从禁地出来的一脸惊慌,便又瞪大了眼睛,脱口喊道:“老……师父!”
白泽帝君啧声嗔怪:“老师父听着多不庄重!你……”
眼神不意瞟到一旁的小花神,白泽帝君咳了一声,冲她挥挥手:“前面就是归来树是吧?本帝君认得路了,你且去罢。”
小花神苦着脸应“是”,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小狐狸怕被白泽帝君发现端倪,一巴掌被打回原形,只得按耐住“带我一起走”的话,学着盈阙的模样清清淡淡,虚虚弱弱地喊了声:“师父。”
白泽帝君嘶了一声,虚握拳头连连轻锤额头,忽然大声哦道:“你不是……”
“我是!”小狐狸尖叫,差点咬到舌头。
白泽帝君神色愈发古怪,被打断也不生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我徒弟……”
“我是!”小狐狸再次打断了他。
白泽帝君大喘了口气,这回话如弹珠,噼里啪啦一鼓作气说完了:“你不是我徒弟养的那只小狐狸吧。”说完便一脸戏谑地盯着小狐狸,还加了一句,是吧?
小狐狸窒了一息,勉强扯起嘴角,笑得和哭了一样:“对,我不是……”
白泽帝君继续意味深长地问道:“那天宫那个就是小狐狸了吧?你们的障眼法学得不错嘞,为师真是深感欣慰啊!”
小狐狸没法子,不晓得他什么打算,只得顺着他的话说了:“是,师父英明……”
白泽帝君往她身后瞧了瞧,看不出什么玄机:“跑什么跑,难不成忘川的鬼还追你追来山河宫了?”
闻言小狐狸眼睛一亮,耳朵掀个不停——她做久了狐狸,一些小习性一时还改不过来。
见她这般,白泽帝君顿时警醒起来,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小狐狸,她现下脸上分明写满了“算计”两个大字。
白泽帝君正要说什么,恰在这时,花玦从归兮台追了过来,紧张兮兮地围着小狐狸转个不停,小狐狸也顿时收起了小动作,装模作样起来。
白泽帝君酸倒了牙,偏过头虚咳一声,花玦才注意到他。
和白泽帝君见过礼后,花玦又转向小狐狸,压下心中焦急,耐着性子问道:“不是要寻母亲吗,怎么一见她竟跑了?你莫怕,母亲是答应救你了的。”
小狐狸看看花玦,又看看白泽帝君,艰涩道:“不是怕你母亲……”
她不晓得该怎么和花玦讲。眼下她怕被打死啊!她被打死了不要紧,可她的伤会落到盈阙身上,盈阙会伤上加伤的呀!
小狐狸一把拽住白泽帝君的袖子,泫然欲泣地仰着脸:“师父,这事现在只能您拿主意了!”
白泽帝君一个哆嗦,他眼下有些想逃,但好歹得维持一个帝君的威严:“你且说说看。”
小狐狸瞥了花玦一眼,拉着白泽帝君走远了两步,压着嗓子说:“他家那棵树结了个果子,还吸收走了那棵树的神力……”
白泽帝君听到这里,忽然大喝一声:“打住!”而后转身看向他们身后的花玦,又扭回头问小狐狸,“他们家的?”
小狐狸点点头。
“全族累世神力都没了?”
小狐狸点点头 ,又摇了摇头,纠正道:“好像还剩那么一点。”伸出两个指头比了一个拇指盖那么大的大小。
白泽帝君又扭头看了花玦一眼。
花玦被帝君那一眼的脉脉慈爱看得寒毛直立。
小狐狸拉着白泽帝君正要继续说,眼见烫手的山芋就快要转手了,却被他蓦地左手拍右手,把手给拍落了。
白泽帝君整整衣袍,一脸肃穆,正经道:“本帝君忽然想起,今日还约了凤君商讨你小师姐日后学业之事,徒儿你好好修养,为师先行一步!”
说完便要甩袖离去,却被小狐狸眼疾手快地重新拽住,不得脱身。
这时花玦出声插话道:“你们是不是在说归来树?阿盈,你是为花簌来的?”
扒着白泽帝君的小狐狸反应了几息,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只觉得一言难尽:“你们都给她取了名了?”
花玦不明所以,点头说:“嗯,母亲取的名,竹字头,簌簌那个字。”
小狐狸:“……”我并不是很想晓得她叫什么,更不想晓得是哪个字啊!
白泽帝君瞪圆了眼睛:“已经修出人身了?”
那两人一同点头,一个糊里糊涂,莫名其妙,一个含恨饮悲,沉痛万分。
白泽帝君一句话也不多说,手臂使上了劲,险些便把小狐狸摔了出去,拖着这么大坨,挪了半天也才挪了一丈。
“臭丫头!小混账!你撒手!”
“不撒!死都不撒手!”
花玦在一旁看着那两个扭到一起的人,一身是血的姑娘两只手死死抱着白胡子老头的大腿不放,而白胡子老头一手掰她的手,一手推她的脑袋,却怎么也扯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