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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谋士我不当也罢!(90)

但军中也会特特留下眼神极好的、能在夜间认路的老兵、或者特殊兵士给大部队带路。

此时城外偏僻安静的土路上,八千士兵沉默而有序地跟着前方的士兵前行。

虽然连夜行进,但没有人有任何不满与怀疑。甚至这些士兵们心中还带着几分隐隐的期待——

若是此战胜出,那整个益州便安宁了,他们绝大多数的人的家中也就无忧了。

只是在队伍的最前方领着三百骑兵的宴崇山却面无表情,他看着漆黑的前路忽然就觉得自己未来的路也像这前方的路一样,看不到光明与尽头。

片刻之后,他转头去看骑着白色毛驴在夜间十分显眼的姜山。

“……小先生为何一定要让我带着这三百骑兵?”

这三百骑兵原本刘阔并没有打算让他带上。

给出的理由是三百骑兵太少,冲锋不够数量、普通行进的话在都是步兵的队伍之中又无法和队伍保持同一步调。

不如留下和主力拼凑成两千骑兵的冲锋兵,更有战力。

但姜山却在那时开口:“兵贵精而不贵多。

听说这三百骑兵都是宴将军亲自训练、久经沙场而历练出来的,哪怕人数偏少在冲击和打乱敌人军队布置之时也有奇用呢。”

当时刘阔的脸色直接就黑了下来,他便眯起眼看向宴崇山让他自己选责。

宴崇山最后还是选择了带上这三百骑兵,在刘阔从未对他露出过的阴狠神色中硬撑着离开了。

然而那时他硬着头皮带走了这三百骑兵,此时却开始怀疑纠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忍不住向他人寻求一个认同。

姜山看着此时眼神难得带着些迷茫犹豫、和初见之时那意气风发的坚定将军判若两人的宴崇山,也忍不住对他这样的改变叹了口气。

他实在是不太想做揭穿事实、戳破美好假像的恶人,但现在他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不自救,他们这一波就真是刘阔扔给孙大海的炮灰前菜了。

“宴将军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不是吗?此时夜间行军倒是不适合说些什么。

不如等明日中午、大军休憩之时寰清再与将军详谈?”

“当然,届时还望周先生也一同前来。”姜山看向骑着宋通达毛驴的周元和。

或者听到他的话本来还摇那么一两下的羽扇直接就停了下来,同时脸上还露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老夫也要参与吗?哎,年纪大了,实在不太能受刺激了啊。”

姜山看着这个可能更早就想通了什么的老先生,也只能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假笑。

只有屠七骑着马走在小先生身边,一副心情极佳的样子。

看得宴崇山和周先生都恨不得诅咒他突然马失前蹄一下。

如此煎熬到第二日正午,八千士兵在一处密林之中暂时休息、用饭。

在临时搭建起的营帐之中,姜山在宴崇山和周元和期待又有些忐忑的目光中把白聪明从营帐之外喊了进来。

“小先生喊白聪明进来做甚、”宴崇山刚开口就看到姜山开始给白聪明那毛多的不像是驴尾巴、像是马尾巴的驴尾巴解小辫子。

一开始他还没什么表情,直到他看到那其中一根驴尾辫子里被剥出来的一个熟悉的、除了有些过分薄和陈旧之外几乎和他曾在义父桌案怀中看到的记事小本没有任何差别的牛皮小本。

?!

“……这是什么?”宴崇山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而周元和脸上的表情越发自嘲酸楚。

“大哥,装什么傻呢。跟着义父那么多年,你会没见过他怀里的牛皮小本?”

宴崇山猛的转头凶狠的瞪着屠门明光,咬牙切齿:

“我当然见过,但这和我有甚关系!?”

姜山不语,直接把那本标着九的小本递到了宴崇山面前。

宴崇山本不想看,但入目几个字就直接让他僵硬在了当场——

【宁宝九年十月……】

这是他此生绝不会忘记的、人生至暗的时间。

他从姨母家学武回来,看到的便是成了一片废墟的自家、已成了焦炭的父母。

追风是听见他的哀嚎之声从密林之中跑出来的,它的马尾和鬃毛都被烧黑卷曲、马嘴还留着鲜血和燎泡。

若是没有追风冲出来咬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行了几米,他就会死在孙大海派来的追兵的暗箭之下了。

当时他大概太过愤怒,竟也压过了家破人亡的恐惧,直接骑着追风就向着那追杀他的一队人而去。

他父母死了,他要让杀害他们的人血债血偿!

或许是那些人没有骑马而追风跑得太快太稳,又或许是他那时一无所有一心只想多杀几人为父母陪葬。

他竟在那七个人的围攻之中连杀三人、哪怕自己和追风也受了伤,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要害他全家的歹人去死!!

也是在他即将与第四人同归于尽之时,义父带着人马出现了。

从此成为了他新的家人。

可在这个陈旧的小本上写的是什么?

【宁宝九年十月初九。宴和愚蠢,不可与之谋!】

宴和愚蠢,不可与之谋!

“宴和愚蠢……不可……与之谋!”

宴崇山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一句话,他在整个益州都颇有声名的父亲、在刘阔口中竟然是个不可共谋的蠢货!!

而他!

把刘阔当做救星、当做父亲、当做此生最崇敬仰望的主公的宴崇山,在刘阔眼里,也不过是个——

小小年纪,便可一人一马硬杀三人的绝不可信的莽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