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追妻难如上青天(66)

与柳渊打交道数年，她知道黎元国军队入城绝不会伤害百姓，她保下了两万将士的性命，也保全了关内百姓，却保不住这个国家。

安顿好一切，洛念安又只身上马，日夜不休直达京城。她原本就是要进京请罪，上阳国君主见一计不成，便再施一计，借此由头，赐她鞭刑。直到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周身血色翻涌，没了意识。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用抽打她的鞭子将其双手捆住，吊于城门之上，以此示警。她不记得吊了多久，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晕厥，几乎目不能视，但耳边是无尽的谩骂。血液顺着身体，从脚尖流下，直到干涸，枯竭，再也流不出鲜红的血液。

而当初行鞭刑的那条长鞭，就是如今的血光。

“很疼吧。”易桉的声音拉回了洛念安的思绪。

洛念安微微一愣，看向易桉，他眼中似有无尽的哀伤，令她心下一颤。

柳渊忍不住愤愤道：“我都听说了，不是我说，你为上阳国做了那么多，又是培养储君又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到头来却被又打又骂。”

赫连昭闻言垂首，似乎不敢抬头，沉默不语。

洛念安摇头，温声道：“阿昭，你的父王与母后那时愿意收留我，相信我，供我吃喝，授我官位，赐我荣华富贵，我很感激他们。”

赫连昭一怔，缓缓抬眸看向她。

洛念安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受上阳国百姓恩惠，爱戴，替他们守家卫国，是我应该做的。可是我没有做到，是我对不起他们，他们罚我怪我，我都受得，是我应该受得，我从未怪过任何人。无需为此怜悯我，也无需替我抱不平。”

其实也怪过的。在疼痛蚀骨，污言逆耳时，她也怪过，怪人心凉薄，不值得。

但是后来有一日夜里，忽然来了几个人，冒着砍头的风险将她从城门上放了下来，和血光一起入了棺，抬去了一处风水宝地安葬入土。

那一刻她突然就不怪了。

只是从棺材里爬出来费了点功夫。

31、回神界再遇紫衣人

赫连昭跑了，看他的模样，大抵是没办法接受。

余下三人回了天涯关，并肩在街上走着。

洛念安道：“上阳国国君在阿昭面前是一位慈父，他们待我也一直都是尊敬有加。或许他始终觉得自己的父王也是一位仁慈的君主，这样的真相一时无法接受，可以理解。”

柳渊晃着扇子，侧目看去：“念将军为何不早些告诉他？”

“阿昭自小便跟在我身边，他性情耿直，从小到大几乎没经历过风浪，唯一吃过的苦大概就是跟着我练武，我总担心告诉他他会接受不了。”

“诶，”柳渊道，“要说我，念将军你还是把他保护的太好了，不让他吃苦怎么行？那后来他看着自己国破家亡岂不是更加没法接受？”

洛念安抿唇点头，道：“是啊，那段日子他一定痛苦至极吧。但他总要长大的，人不可能一直当小孩子。”

柳渊无言摇扇，半晌，忽然道：“神界要开殿议了，估计是商讨萧宁将军的事情。”他顿了顿，看向洛念安，“念将军，你……”

洛念安点点头道：“柳将军先去吧，我……稍后再去。”

“好吧。”柳渊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往无人角落去了。

他走后，洛念安侧眸，看向身旁的易桉。

“嗯？”易桉也正看着她，“姐姐有话要问？”

洛念安点头，又回过眸，看向人烟稀少的街道，只有零星摊贩在卖着货品。

天地都是昏黄色。

她轻声道：“小桉，我们应该很早就认识吧？”

易桉似乎怔住，他收回目光，垂眸不语。

洛念安重新看向他：“你对落阳关之事如此熟悉，难道你也是当初两万将士之一？”

易桉笑了一下，摇头。

洛念安收回视线：“抱歉，太久了。”

易桉却问：“我当初是谁，重要吗？”

洛念安愣了愣，随即轻笑一声，她道：“也是，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只要你是你就好了。”

“他是何时开始跟在姐姐身边的？”

易桉突然转了话题，洛念安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赫连昭。”

洛念安抿唇回忆着，片刻后，她道：“四五岁吧。”

易桉道：“哦。”

他一提，又打开了洛念安的话匣子：“我没想到他能飞升成上神，不过仔细回想，他确实很有天赋。”

“没有姐姐教导，给他十辈子也飞升不了。不知珍惜，愚蠢至极。”

洛念安摆摆手：“哪里哪里，我教他时，他真的十分努力。能飞升，也全靠他自己。”

易桉道：“是吗？真了不起。”

“是啊，”洛念安顺着道，“很刻苦的，每每我起床时他就已经在练剑了。”

“是吗？”

“是啊，我歇息了，他还在挑灯夜读。”

“是吗？”

“是啊，学东西很快又有天赋，年少时随我出征，立了不少军功。”

“是吗？”

“是……”洛念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紧急闭了话匣子。她侧眸过去看他，眨了眨眼，试探道，“你怎么啦？”

易桉面上是笑着的，却总有一股子凉意，他也没看她，只是道：“没什么，我对他羡慕至极。”

“羡慕至极”四个字他咬得极重，洛念安愣了愣，问道：“羡慕什么？”

易桉看过来，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羡慕他有天赋，又努力。”

洛念安轻轻蹙眉，眨眼思忖片刻，她总觉得易桉好像没说实话，但又想不通，一阵糊涂，只能开口安慰他道：“何须羡慕旁人，鬼王大人的天赋和付出的努力想必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