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食肆经营日常(139)
对此段知微表示:“屠户和渔夫都不干了,那我食肆以后卖什么?菜肆也别开了,割韭菜荠菜什么的,把菜割疼了也是罪过啊。”
段大娘详细讲了一大通,也没把段知微感化,气得去捂她的嘴:“阿弥陀佛,你这孩子都嫁为人妇了,怎么犯这等口业。”
段大娘顿了顿又道:“明日整治些好素菜和糕饼,随我去趟尼姑庵。”
段知微:“哦。”
差不多要宵禁时分,袁慎己却突然回来了。
他在房中卸兜鍪,段知微帮他接过明光甲,抱怨道:“每次我刚把灶灭了,你就回来了。”
袁慎己只好赔罪:“都是我的不是,随便拿个蒸饼给我就行。”
段知微抱着他明光甲出去:“等回头备些方便面在食肆里头,随你什么时候回来都有的吃。”
袁慎己:“什么面?”
听到他回来,食肆众人又都从房间探头冒出来,蒲桃年纪小,大方开口问:“袁都尉,听说赵景公寺的那幅《地狱变》活了是真的吗?”
袁慎己正坐在食案旁等他的暮食,听闻到蒲桃天真的提问哭笑不得:“坊市间竟是这样流传的吗?”
赵景公寺地方小,近年来香火不够旺盛,现任主持广容禅师便琢磨着趁浴佛节盛会前夕再次将寺庙修整一番。
该寺毕竟是皇家寺院,金吾卫在其外巡防值守也是个平常事,就是不知流言怎么会传的这么离谱,连壁画活了这种可笑的流言都冒了出来。
段知微倒是能理解。
要知道,浴佛节是除了盂兰盆节以外最大的佛教盛会,诸寺要以五色香汤浴佛,共作龙华会,除此之外还要布置香花灯烛以及在寺外设斋布席,来围观、吃斋的民众数以万计,费用开销极大。
这流言反而使得民众更愿意舍弃大慈恩寺、青龙寺等大寺庙,转而跑去赵景公寺放生、布施钱财。
这真是种巧妙的营销方式。
众人本来像众星捧月般围着袁慎己,以期待听个什么志怪故事,闻得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巡防,全都没了兴致,一哄而散。
段知微这才端着一碗荠菜刀鱼馄饨出来,下午独孤送来两条鲥鱼,金华猫厚着脸皮问独孤有没有旁的时鲜,独孤不答,黄昏时却派人又送来几条腮红鳞亮的冰镇刀鱼。
段知微给猫红烧了两条,剩下的挑掉鱼骨后打个鸡蛋、与荠菜、猪后腿一起剁成茸状来包馄饨,汤底是清鸡汤,里面还放了紫菜、虾皮来增鲜。
一碗刀鱼馄饨递到袁慎己面前,那馄饨皮薄如蝉翼,透过烛光等看到里头绿色与白色混合的鲜美馅料,颗颗饱满。
刀鱼本就肉质细嫩鲜美,吃上一口,浓郁醇厚的鱼鲜味便窜出来,刀鱼油脂肥厚,配上清新的荠菜,味道更加丰厚。
袁慎己不消片刻吃完了一碗,段知微颇为郁闷:“你吃得也快了,这可是来之不易的长江三鲜。”
他吃完去井边漱口,回来抱过她:“等得了空闲,带你去扬州逛逛,想怎么吃江鲜就怎么吃。”
扬州是本朝水路运输网的中枢,世界各地的货船都要在此换船,无论是南方运来的红橘,还是波斯运来的花织罩毯,亦或是珍贵的檀香木、宝石、绛巩,都需要在扬州停泊,因此此地物产丰盛。
段知微一直想去扬州采购蔗糖,那里有从摩揭陀里传入的,最纯正不带杂质的蔗糖,用来做甜糕会更加的清甜好吃。
她想一下,抬起脚踹他:“少给我画饼糊弄我,等你真有空歇了再说。”
袁慎己一把攥住她的脚踝,笑道:“放心,也快了。”而后起身打一盆热水给她濯足。
段知微看他蹲着认真在给自己濯足,不禁问道:“赵景公寺还要去吗?”
“嗯......”他头也不抬:“只怕到浴佛节之前,每日都要去了。”
“想来浴佛节那日赵景公寺定然热闹,那日我去门口摆摊。”
袁慎己拿出白帕子给她擦脚:“旁人去放生舍财,你去赚钱,挺好。”
“那当然。”
夜色晚了,二人上了床榻,又说一回废话,便熄了烛睡了。
第二日,袁慎己又去了赵景公寺,段知微正在厨房拨弄炭火,段大娘进来道:“别弄了,准备些青精饭之类的素斋我们去趟清月庵。”
段大娘作为宗教狂热者,秉着能拜就拜的原则,整个长安的各种庙和道观都快拜了个遍。
段知微带了些糕饼素斋,陪着段大娘在主殿拜上一回菩萨,又去了师太的厢房。
清月庵的师太极爱饮茶,段知微每次来都会给她送些茶饼给她佐茶,有时庵里来些香客,师太也会给她们推荐段家食肆的好茶饼,给段知微带了不少客人。
师太大约五十来岁,养的白胖,成日笑得像一尊弥勒,观之可亲,见到段知微很欣喜:“怎的又带吃食来了?”
段知微从食盒里头拿出了一碟子茉莉玉兰绿豆饼,师太笑道:“正好,前日刚熏的茉莉花煮茶,配这个极妙。”
饼皮薄又酥,砂锅里炖煮了一早上的绿豆馅绵密又沙糯,放了黄糖后更加清甜,满口清爽。茉莉与玉兰花香气馥郁,与清甜绿豆沙相互交织,甜而不腻,细细回味,竟然是丝丝缕缕的甜香。
三人饮着茶吃着绿豆饼,竹帘外一丛香色鲜浓的桃色杜鹃花开得正好,一丝和煦的春风透过竹帘穿进来。
师太这个人爱吃、会吃,什么马蹄豆兰、梅花豆腐、素烩三鲜丸子,说得是头头是道,段知微也经常来她这取经。
不过今日师太叨唠起了浴佛节:“四月八日浴佛,都梁香为青色水、郁金香为赤色水、丘隆香为白色水,附子香为黄色水,安息香为黑色水,以灌佛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