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的猫(87)

“你又想娶人家聂小娘子了？”

在这事上，薛怀瑾没有一点底气，所以无论面对的是舅舅还是爷娘都打怵，心虚得要命。

“嗯，阿爷，阿娘，这次我是真心的，经历了一趟鬼门关，儿悔过了一番，当初自己真是猪狗不如，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如今儿幡然醒悟，只盼爷娘能襄助儿一二。”

薛怀瑾说得雄赳赳气昂昂，但一看在座三人皆一脸严肃，他好不容易攒出来的胆气又消退了。

“我说得都是肺腑之言，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三人动了，一个接一个地打击他。

先是薛远，冷笑道：“想也没用，现在晚了，聂征那老匹夫看见我都阴阳怪气的，若不是不能动手，怕是早要揍我了。”

再是温夫人，虽未嘲讽，但话也不好听：“你现在悔悟有什么用，你看人家能回心转意？当初好好的机会送到跟前不要，现在哭死都没用。”

最后是薛采，她本就是从小与阿兄吵嘴长大的，此刻更是不留情。

“阿兄信不信，你现在就算跪人面前人家都不带理你的，死了这条心吧，就会给家里添堵。”

三连击下来，薛怀瑾已经不想说话了，一张俊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能埋头扒饭了。

算了，还是全靠自己吧。

无论是上门赔礼还是讨好聂桑瑜，他一力承担就是！

明日乐游原，他万万要把握好机会，给人留一个好印象才是。

……

桑瑜给小乖定做了一个粉色的骨灰坛，这是平素它最喜欢的颜色，每次她问穿什么衣裙，如果有粉色，小乖一定会选粉色的。

想必它也喜欢自己长眠的地方是这个颜色吧。

乐游原是长安东南的一处高地，北眺渭水，南望钟山，紧邻新昌坊，是长安地势最高所在，登上乐游原，便可俯瞰长安盛景。

每逢春秋日景色宜人时，长安游人如织，因有青龙寺的香火在，更是不缺来烧香礼佛的香客信徒。

桑瑜跟着阿娘抵达乐游原时，还未到午时，桑瑜便跟着阿娘去了主殿烧香。

先为阿姐和她肚子里的外甥祈福，桑瑜随后将心思放在了小乖身上，神情虔诚。

想来是第一次遇到给猫猫狗狗超度的，主持大师惊讶一瞬，而后唱了句佛号应下了。

桑瑜怕小乖下去了过得不好，此次超度她花了许多银钱，青龙寺的僧人超度了整整一个时辰。

正赶上午食，桑瑜近来一惯没什么胃口，只草草用了几口素斋，又去那边守着僧人超度了。

奈何一个时辰实在久了些，桑瑜坐累了，便出去走了走，想着逛一圈寺院应该就能带小乖回去了。

阮秋耐心更好，要留下守着，画春坐不住，跟着桑瑜一道出来了。

青龙寺中有一棵据说已经百年的老槐树，就在大雄宝殿后面，因为资历过老，一开始本不作为姻缘树的，但架不住香客觉得吉利，总爱在上面挂红绸带，一来二去的便成了青龙寺的姻缘树。

进入秋日，槐树的叶子渐渐枯黄，每来一阵风便簌簌落下一片，于秋日的萧瑟很是应景。

好在老槐树是个葳蕤繁茂的，如今还剩大半的叶子，等寒冬到来才会成为光秃秃的模样。

桑瑜走到老槐树下，正好来了一阵秋风，她紧了紧披风，正好前行，又是一阵大风吹过，一物正从桑瑜面前落下来，发出可怜的叽叽声。

“娘子小心！”

画春还以为是掉了什么虫子，忙不迭上前查看，却发现是个羽翅都未长全的小雀。

小小的身躯，黄色的喙，飞也飞不起来，在地上扭动着，好不可怜。

桑瑜心底柔软，最是同情这样弱小

可怜的存在。

“天气转凉，燕雀皆往南方温暖之地迁徙，想来是有了这只小雏鸟，鸟的阿娘也只能留下，咱们帮帮它吧。”

桑瑜向上看，枝叶间隐约有个巢窝，想来就是小雏鸟的家了。

主仆两人决定后，发现这似乎不是自己能办到的事，巢窝的位置太高，根本不是她们能够到的。

唤来了一个小沙弥，但是小沙弥也不擅长攀爬树木，神情抱歉。

“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帮娘子这个忙。”

正想着再去寻人时，一道清朗干净的少年声从背后传来，颤着一丝明显的紧张。

就好像说出这句话用了天大的勇气，她是什么可怕的人。

桑瑜顺势回头，入眼便是醒目的艳红，叫人想忽视都难。

那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年轻郎君，瞧着还没过二十，一身绯红色翻领缺胯袍，衣袍绣着金云小团花的纹样，腰缠金带，脚蹬乌皮靴，宽肩窄腰，身量颀长，身姿挺拔。

少年生了一张比他的身板更招人的脸，白皙俊美，眉目璀璨生光，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凌厉，但望过来时又分外柔润。

奇怪的是，在桑瑜看来，这样的长相和打扮，他第一反应会觉得这人的性子应当是那种张扬恣意的，而不是眼前拘谨又胆怯的形象。

莫名的矛盾，桑瑜将目光移开，思索了一下，看着手心可怜又可爱的雏鸟，迎着那道紧张的目光，点了点头。

“那便多谢郎君了。”

不过帮衬一把，谁也不认识谁，等出了寺庙更不会有什么交际，桑瑜也没什么好避嫌的。

她低落的心情使她懒得去计较什么。

来拜佛超度的桑瑜并未戴那等碍事的幂篱和帷帽，只端着一张清丽素面出来，神色轻淡苍白，有种病还未痊愈的柔弱感。

更是瘦了不少。

只隔了那么短短几天，人就清减了那么多，薛怀瑾恨不能为其排忧解难，舒展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