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宫女不宜摆烂(64)
陈照夜心里愧疚,毕竟白天若不是因为她在车里睡着,他们二人也不至于半天不肯进马车。
问渠并不推辞。
才走了几步的窦太医听闻开门声,转身看见圆脸少年满脸是笑地小碎步跑出来,旋即了然。
“我就说,我就说嘛,现在的年轻人哟……哎你饿不饿?我们去膳房找点吃的。”
陈照夜把里屋的灯都熄了,只留下外面桌子上的一盏足够照明。她重新打了一盆热水,拧干毛巾,借着微弱的光线轻轻擦拭祁溪的额头。
他睡得比方才那会安稳些。
眉头舒展,气息微微起伏,羽扇般的长睫毛在面颊上投出两道阴影。微弱的烛光从她身后探来,年轻男子精致的面部轮廓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而温柔。
这就是他们常说的“面如冠玉”吧?
陈照夜忽然联想到这个词。她对于别人的外貌素来是不在意的,可以说是油盐不进,青芜宫小婢女偷偷议论哪个侍卫更好看,她只当耳边窜风。如今换了副身体,她发觉自己的心思竟也越来越贴近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了,会脸红,会羞涩,还会按捺不住加快的心跳。
如果……他那时与萧继抢人,不止是为了帮她避免嫁去辰国的命运,还因为别的什么……
祁溪会动心么?
安静的屋子里,陈照夜听见自己砰砰加快的心跳声。
她无意识地把裙摆攥得皱巴巴的,心里似乎感觉到一丁点的欢喜,可随即而来的,又是巨大的茫然与失落。
——她从没有认可过当初那个少年对她的心意,他们之间隔着年龄与身份,她不认为金尊玉贵的世家小公子能真正理解贵妃身边清高冷漠的女官。
可这么多年过去,当她重新归来,以旁观者的身份与他重逢,他的等待,他的诚恳,被成熟男子身躯包裹住的那份相同的真心,竟以她从未料想过的方式在眼前被一层层剥开。
矛盾之处在于,如果祁溪喜欢上现在的她,那么就等于放弃了当年的自己。
他打动她的就是那份坚持,她与他离得越近,这份坚持的心意就消失得越快。
陈照夜陷入到奇怪的沉思中,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的人呼吸声已经变轻,仗着半边床帏遮挡,有恃无恐地睁眼看她。
第55章
访旧居(一)
少女背光坐着,手指抵住下巴,眉头紧锁,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问题。
是被什么事情难住了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祁溪发现,屋里只有他与她两个人,问渠不知跑到了何处。
阴影朝他压来,祁溪意识到陈照夜在靠近,慌忙闭眼,做出依然沉睡不醒的模样,然后感觉到有温热的毛巾在触碰他的额头,顺着脸颊,一直移到脖颈。
她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就好像在擦拭一件易碎品。
少女唇齿吞吐的气息似乎能触碰到他的鼻尖,祁溪不由得握紧了被子,唯恐她听见自己胸膛里沉重的心跳。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锦被似有千斤重,赶在她还没发现自己的异常之前,祁溪装作刚从梦中转醒,哑着嗓子,疑惑开口,“咳……照夜姑娘,你怎会在我房间里?”
“月黑风高,最适合谋财害命。”陈照夜用毛巾在他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她心情似乎不错,还有闲情逸致跟他开玩笑。
“祁某全部身家都在旁边的包袱里,陈姑娘尽管去取。”
她放下毛巾,再伸手探他额头温度,没有再烧起来。“好啦,”陈照夜道,“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明天娘娘那里还有许多事要做。”
祁溪很想让她多待一会,又不忍真的耽误她休息。
“嗯,回去路上小心些,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来我房里……”她还没反应,祁溪自己先涨红脸,急忙解释,“我不是
这个意思!我是说……万一有人疑心你……那个,明日……”
简直越描越黑。
“明日淑妃娘娘设宴,您身体不适,跟陛下告假不去应当也没什么。”陈照夜打开门,屋外夜风吹拂少女浅粉色衣衫,“过几日我想去一个地方,祁大人可愿与我同行?”
“乐意至极。”
他看见她回过头对他笑,眼睛灿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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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这场雨下得不够利落,第二日,山中依然乌云密布,空气潮湿得似能拧出水来。
用过午膳,皇后觉得心口闷得厉害,秦桑闻讯要去请太医。
“罢了,晨起那会不是请过平安脉了么,想必是中午吃得多了,有些积食,你陪本宫出去走走。”
“外面又湿又滑,您还是等路面干燥些再出去吧。”秦桑道,“况且今晚淑妃做东,说是搜罗了此地的特色菜,您歇一歇,也好提前做准备。”
皇后恹恹地躺回贵妃榻。
有位医女捧着一碗酸梅汤走上前,殷勤道:“娘娘喝碗酸梅汤吧,奴婢亲自熬的,解暑又消食。”
只见这名医女约莫二十出头,五官端正,打扮得清清爽爽,很是利索。
皇后心里生出些许好感,“哦,你就是太医院新拨过来的医女吧?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叫照花,能有幸侍奉娘娘,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分。”
“嗯,说话也讨人喜欢,该赏。”说着,从旁边抓了把金瓜子洒到医女手中,“本宫近来的饮食都是你负责,是不是?”
“是,娘娘有何要求,尽管吩咐奴婢。”
“本宫胃口不佳,不喜欢那些油腻腻的东西,你吩咐尚食局的人,让他们挑些又滋补又清爽的菜肴,送过来后,你务必样样亲自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