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上(144)
“温礼!!!”
几乎是压迫神经喊出的这个名字。
起身一瞬,胳膊毫无防备撞到一旁床头柜角上。
男人从噩梦当中惊醒,细密汗珠从额头上缓缓渗出,谢琼楼蹙了蹙眉。
已经记不清是在梦中出现过多少次的场景。
可无论出现过多少次,每一次他都毫无例外地从梦中惊醒。
修长大手捏起桌边一瓶矿泉水,男人喉结滚动,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人才清醒了一点。
温礼走后的一个月,他几乎每一天都在做噩梦。
不敢睡觉,总是噩梦缠身,即便吃了药也不能睡好,梦里总是有她的身影。
醒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失落。
没有她的每一秒都是难熬。
男人拧眉,揉了揉太阳穴,拿过一旁药盒又取了两片咽下去。
……
十月份的京市总在下雨,天雾蒙蒙的,整座城市被包裹在一片阴云雾气当中,霓虹灯闪烁,星星点点大厦亮起的光芒不足以冲破阴翳。
万玉大厦。
秦深和薇薇安他们看着谢总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平常虽然淡然,但偶尔也会和他们玩笑两句,脸上也会带着浅淡的笑意。
自从那位温小姐走后,就连常年跟着谢总的秦深和薇薇安,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
那位年少金尊玉贵的太子爷,现在就如同从前的谢董一般,不苟言笑,身上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雷声轰隆隆作响——
薇薇安拧了下眉头,“谢总不让员工加班,自己却总是这么累,身体早晚会吃不消的。”
“能怎么办呢。”
秦深叹了口气,“谢总正式接手万玉,虽然有董事长,但董事会那几个老总,哪个是好说话的,生怕谢总掌权给他们施压。占着叔叔伯伯的名头,背地里不知道要使多少绊子。”
“那谢总也不至于这么辛苦啊。”
薇薇安不解,“就像以前一样慢慢来,慢慢做成绩,万玉早晚是谢总的。”
“来不及慢慢来了。”
秦深抬了抬眸,远远看过去,总
经理办公室仍然亮起的灯。
别人不知道,可秦深看出来了。
他着急做成绩,着急接手掌权,留那位驻美记者在身边。
薇薇安抿了下唇,没有再说话,沏了杯醒神清茶向前走。
“薇薇安,劝不动的。”秦深提醒道。
“刚刚贺先生来电话了。”薇薇安说。
女人踩着黑面红底高跟鞋,敲了敲门,里面应声后推门走进。
薇薇安把那盏清茶放到桌面上,桌边的男人目光落在手边文件,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薇薇安咬了下唇,出声道:“谢总,贺先生刚刚打电话预约,约您这周末去浮玉山。”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薇薇安也不再劝,识眼色地安静出去,把门带上。
……
浮玉山头。
高山入云,丝丝雾气缠绕在山间树林,两个高瘦男人并肩同行。
“我以为小谢哥哥不会来了呢。”
身穿皮夹克衣领里卡着个黑墨镜的男人长腿一跨跨上两节台阶,嘴角淡淡挂着笑调侃着。
旁边穿一身黑色冲锋衣,黑发黑眸,神情淡然的男人缓缓开口:“听说你要订婚了。”
贺时序脚步停顿一瞬,笑容凝滞片刻又立马换上之前一副玩味戏谑的样子,“喂,你不是吧谢琼楼。”
“不会是可怜我才答应和我出来爬山的吧。”
男人不置可否,贺时序舔了下唇,“订婚又怎么样,反正联姻也不错,小爷后半辈子照样过得顺风顺水。”
“你也别太难受了。”贺时序劝道:“走到今天这地步,我尽力了,你也尽力了,这就是我们的命,别总为难自己了。”
“多出来走走,放松一下。”
“祈玉寺里新来了个据说精通六爻开盘算卦的大师,要是实在拿不定,待会上去算一卦不就好了。”
“你徒步登山,就是为了诚心算卦?”谢琼楼看他一眼。
贺时序错愕片刻,“怎么了?”
男人抬眸,冷声拆穿,“最讨厌来寺庙爬山嫌登山太累的人,就为算一卦。”
“你说你已经放下了?”
贺时序:“……”
“谢玉,你大爷的还真会戳人痛处啊。”
“不揭穿小爷是不是不行?”
谢琼楼没心思看猴子表演,叽叽喳喳,径直阔步登山向前走。
阴雨绵绵。
丝丝雨滴滴落,山路难行,空气中弥漫着雨天雨水与泥地混合的点点潮气。
又想起那个暴雨天。
他们一起回扶棠西府,小姑娘忽然笑了,笑着轻声说觉得很有归属感。
她的温和就如雨水一般,细细密密,以为只是轻柔划过。可后来才发现,那些有她的瞬间,早就滴水穿石,把他浇了个彻彻底底。
竟然每一帧都是与她有关的回忆。
她曾经也在雨天和他说过,觉得下雨天看灾难片电影特别有感觉。
好像身临其境,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一样。
现在只剩下他了。
爬了多半程的山,胸中燥热,男人随手拽了下袖子,袖口上提,露出小臂一片淤青。
是某天睡梦中惊醒不小心撞到床头柜上的。
和对她的爱一样。
当时分不清是宠是爱,只一时生了兴致,顿觉有趣招呼小猫一般摸摸头。
本以为就如撞到床头柜一样当时阵痛后也就无波无澜了。
可今天再看,那处依然淤青显眼,怎样也忽视不掉。
没感受过爱,以为给的足够就是爱,宠和爱的界限,到现在他才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