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101)+番外
闻贡对自己的前半生还算满意,相信江叔叔和吕阿姨也一定会支持他和他们唯一的女儿在一起,只是唯一令他感到膈应的是江书久曾结过一次婚。
闻贡了解过温敬恺,一个孤儿罢了,身上还背负那么多不堪入目的往事。而他的家庭和谐美满,他今日来之前就对父母说过要准备几套新的婚房供久久挑选,而他自己也想换辆车,至于江书久在上一段婚姻那里没有得到的仪式他也愿意斥巨资弥补。
他说服了自己,在江家面前第一个起点还是第二个起点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江书久简直不忍心打断他的自我感动。她被闻贡很长一段话震惊到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几件她毫无印象的旧事像是一场可怕的嫁祸,阳蘅听到说不定会对对面人这个彻底没辙,然后反过来阴阳怪气地朝她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情天才。”
江书久看着闻贡因慷慨激昂致使泛红的面庞,心想一定不能告诉他自己认真听他讲物理题不过是因为他是高分段里做题最细致且唯一不跳步骤的人,而那盘阿司匹林则完完全全是冤枉,家里没有心脏病患者的人大概率不会了解到这种药物还可以预防高危患者的心血管事件,为了江书淇的疾病,他们全家人都随身携带此物,到现在这个习惯还在。
是于晖的第二次现身救了她。这次老板娘的出现远不如上次悠然,她过来打断两人的谈话,准确来说是截住了闻贡一人的演讲:“久久你手机没电了吗?阳蘅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她摇摇头:“没,她想约你改天一起去给葱葱打针,谁知你电话一直关机,她看天气不好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拨我电话确认一下。”
江书久时常犯这种毛病,早在上次母亲住院而全家都联系不到她、温敬恺亲自飞一趟时就可以得见。她下定决心要更修正坏习惯,扭身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于晖,“麻烦你帮我充一下电吧,我怕又漏掉什么紧急电话让对方操心。”
于晖将手里烤好的曲奇放在她面前,接过东西说:“好。”
甜品已经上来,趁温热时吃风味最佳,闻贡却放弃美食依旧滔滔不绝,他像是攒了十年的话,其间提到国庆假期天气清爽干燥举办仪式非常合适,不过他提议的时间因为过早被母亲一票否决。
“在这家曲奇很不错的,你不尝尝吗?”江书久打断他。
闻贡脸上划过一丝不爽,被迫转移话题:“普通曲奇有什么好吃的?”
对啊,普通曲奇有什么好吃的,这句话他倒说对了。
江书久看着酥脆的糖色甜品,心头浮上不合时宜的怅惘。
闻贡在这里,她难免想起北城小公寓里的那个黄油和牛奶味道的吻。温敬恺这样一个严谨不jojo出错的人会因为紧张而浪费掉半块原材料,他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的时候仿佛外部世界的时钟都已经停摆。
江书久耽溺在秋天里,到第二个金秋也无法抽身。
实际上她今天去过温敬恺的公司,可是却没有见到温敬恺的人;难得跨越半个城区跑到于晖的咖啡馆一次,却不打算再碰曲奇;没有接到亲友的电话,来提醒她的人也换了一个。
好像很多难忘都在一点点消失,她曾经念叨过的一定会牵挂一生的事物其实并不值一提,她也撼动不了任何与温敬恺相关的宿命。
往后的许多年孤独而庞大地横陈在她的眼前,而她的情绪只需一盘曲奇和一场雨就可以轻轻松松崩溃。
江书久猝然站起身,对愣住的闻贡说:“失陪一下,我身体不舒服要去趟洗手间,你等不住可以先走。”
天气不佳店内客人稀少,于晖在受到暴雨预警的时候就给员工放了半天的带薪假,上齐餐品后她到后面躲清闲,对于闯入她休息室的江书久,她的反应有点惊诧:“你干什么?那个男的走了?”
江书久摇摇头,她坐到于晖旁边,将头靠上她的肩膀,嗡嗡地说:“管他呢,十三点。”
于晖噗嗤一声笑出来,将脸颊抵上她只有两分湿的头发:“怎么了?”
“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江书久说她想回到第一次见于晖的时候。英国夏天只有十八九度,于晖在自己很小很闷的公寓给她跟阳蘅做甜品,曲奇饼干她要第一个吃,她像对一盘香喷喷好味食物眼馋一样对自己的余生都抱有很大期待。
虽然那时候她还没有与温敬恺在这家咖啡馆戏剧般地相逢,也没有听过他讲那些让她心脏紧缩又酥酥麻麻的故事,可正因如此,结绳记事的那根绳子上打过的结才都是活结,青春和未来一众好端端地立在那里,如盛夏时节的蜻蜓点水一般轻盈美妙。
于晖来不及回话,一侧正在充电的江书久的手机忽然亮屏,她随意地扫了一眼,看到是社交软件上的新短讯。
于晖将手机连同充电线一齐传给江书久,“检查一下吗?”
她点点头。
最先看到的是来自阳蘅的十几个未接来电,于晖主动说:“我跟阳蘅报过你平安了,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重要消息。”
信息栏最最顶上的名字属实让江书久意料不到——她跟路求索以前在国外联系都靠别的程序,因此四个小时前才加上好友,聊天框上系统自动发送的问候短信还在,而一分钟之前他发来一堆没有标点符号的文字:“学姐你真的好能藏事/我今天给温总说关于cookie.Wen的故事才发现他居然不知道!你不会怪我说漏嘴吧/sorry啦sorry/麻烦你具体给温总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