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113)+番外
那会儿江书久还在英国读书,温敬恺在工作场合碰见过吕尚安几次。双方都是专业度很高的选手,无论是在机构还是写字楼都只谈公事,称呼彼此亦是“吕总”“温总”。
签约成功的那天吕尚安在交换完文件后主动问他:“要跟阿姨出去喝杯咖啡吗?”
温敬恺一愣:“好。”
现在他都还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春天,吕尚安在咖啡馆里笑着向他坦白:“阿姨前两年就退居二线,这个项目本来不属于阿姨做,只是了解过后还是很喜欢你、喜欢未终,所以这收山搁笔的最后一战属于你,阿姨很开心。”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再沉稳的人也难逃年轻气盛。光线映照得到处都亮堂堂,温敬恺心潮澎湃。
当时的他没想到他的“孩子”会长得这样好,只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立志绝不弯折。
现在他想,这条路已经看得到尽头的模样,虽然宏伟,但是确定,而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没有挑战性的东西。
七点三刻财务部门加班加点送来详细的财务报告和分析,日常的财务细节分析来分析去非常没意思,CFO讲一句被打断一句,最后一扔激光笔,双手撑在会议桌上扫视了一圈,然后呼出一口长气,缓慢又平静地说:“我、他、妈、还、真、不、懂、了,股盘飘了多年谁见过飘过几次绿?管理层是不是一次冲动都不能被允许?”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噤声。温敬恺担任首席技术官的学弟非常明显地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学长。
温敬恺握定钢笔,那点声响在寂静的空间内发出的动静极大,一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
温敬恺一抬眼,平声问:“都说完了吗?”
没人说话。
他点点头,转正椅子面向各位:“行,那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也了解情况了,以后在决策时会仔细斟酌优先度,至于舆论角度,”他看向井舒,抬了抬下巴,“我个人完全尊重营销和公关部门的意见和建议,也会在职责之内百分百配合,但我有一个要求。”
井舒问:“什么?”
“任何时候、任何事件、任何角度——都不要提及我妻子。”
首席技术官在会后被温敬恺单独叫到办公室述职。温敬恺坦言自己只给他一个星期去整理项目,着重关照一些还在雏形阶段,连公司内首轮审查评估都没有过的,还有一些在前期预算中并未得到重视,最终导致资金分配不足,影响了项目的推进速度和完成效果的。
他的学弟直系反应很大——“不是,你要这干嘛?”
温敬恺避而不答,交代完就起身穿西装外套:“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出大楼时温敬恺碰到井舒,褪去上下级的身份,两人仍是好友,相处起来更加轻松。
井舒毫不吝啬地扬唇夸奖他:“还得是你,你今天单刀赴会还挺意气风发的,跟几年前一样酷。”
温敬恺转着车钥匙,恍然间觉得自己吹到了好几年前的春风。
两人走向两辆不同的车子,井舒开车门之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了远处的人片刻,然后叫住他,冷静地问道:“你跟江书久还好吧?可别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
温敬恺手一顿,语气十分自然地回她:“挺好的。”
“那你现在去干嘛?”井舒又问。
“去宠物店接女朋友,她说她要养小狗。”
二十分钟后在车上等江书久结束用餐的温敬恺收到一条新消息:“温敬恺你要是敢跟江书久离婚你就死定了!”他没打算回复,倒是盯着那串文字看了半分钟,难以自抑地笑了笑。
江书久刚拉开副驾的门就看到那个笑,也控制不住地弯唇,上车后问他:“你在笑什么啊。”
温敬恺收起手机,耸耸肩:“江书久,你完蛋了。”
江书久觉得这人今天真的极其莫名其妙,却还是配合他问:“为什么?”
他启动车子,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声音难掩轻快愉悦:“全世界都怕我跟你分开,看这形式我必须得黏上你一辈子了。”
这不算是一个美丽的下午,与股权、资本有关的一切都令温敬恺感到疲倦,可他坐在会议室那张工作椅上,毫无由来地想到江书久和她的爸爸妈妈的那一刻,忽然就对一切口舌凶恶与是非黑海释然了。好像有家的人总是能够傲然面对所有不得已,就像二十八岁的江书久仍然可以在餐桌上蹙一蹙眉头拒绝喝掉红酒,一句话的作用相当于一片止痛药。有家的人了不起。有江书久的人了不起。
不懂温敬恺在想什么的江书久皱皱鼻子,她其实不太接受得了温敬恺突如其来地讲肉麻情话,不过这其实也算不上漂亮发言,因为驾驶座的人说这话时的神情非常坦荡,好似在陈述一个无比确定的事实。
是这样的。日复一日连接永恒,江书久偏头看着这个将要跟她度过余生的人,点点头说:“那好吧。”
到家时温敬恺还有一个工作电话要接,江书久在宠物店呆了太久,因此一时没顾及到晚上还要回父母家,打算冲个澡。她去衣帽间找睡衣时发现自己的衣物并没有被打包起来,在心里暗笑温敬恺口是心非。
江书久在家温敬恺根本不可能花费过多时间在工作上,电话对面的人不断向他说明进军金融科技企业的好处,他分神关注与他仅有一墙之隔的卧室的动静,心情在听到脚步声暂时停歇而隐约有水声响起后变得越发焦躁。他打断对方滔滔不绝的见解,结束通话径直拨给了柯谨辰,开门见山地说:“你之前不是说想来科技类企业试试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