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120)+番外
外面的雪还在下,温敬恺从衣架上拎起大衣,走过去披在江书久身上,然后返身站在她身边。
他身上的白衬衫因一天奔波而打出一些褶皱。而他的手边是他悉心照料了一整年的可爱植物,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这盆月季搬来这里。
江书久转过去,视线朦朦胧胧地染过她走过无数遍的街道。在新年立春之前,她确信自己得到了春游时告诉父母、姐姐的“纯粹而饱满的爱恋”。
温敬恺坚实的后背紧贴栏杆,进而稳稳地将双肘搭在其上,像是交出一些超载的、漫出来的好运。
江书久看向大门处信箱的方向,雪花落在她的鼻梁,冰霰轻柔地挂上眼睫毛。
今夜好风、好雪、好风光。
白色大理石雕花护栏还好端端地圈住她的十七岁和亮灯的傍晚,有个人很早很早以前就站在那里示爱。
第62章 番外:留校二十四时
【少年和少女&男主视角。两个小朋友大学时期平平淡淡的一天, 因为年龄段不同所以读起来会与正文略有割裂,且这几件小事大概率已经被主角本人忘记。】
/一幕雨/
人们对悦意和痛苦的感知程度天生不同,温敬恺很小的时候就认同这个观点, 虽然外公曾经很严肃地批评过他并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这个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可他依然借此来解释自己在很多情况下不合时宜的刺痛或怡悦。
比如和他一样被滞留在学校上暑课的舍友在课程结束后马不停蹄地进酒吧蹦迪并且在第二天早晨同女友一起搭上飞往曼谷的飞机。
他们享受余存假期的态度端正, 身为室友的温敬恺乐意帮助两人拎箱上的士,却在返身回校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羡慕, 只是轻轻为夏天拧了一下下眉头。
——他对夏天一向苛刻, 周围人都知道。温敬恺不喜欢黏腻的汗、聒噪的蝉鸣和没有分寸的太阳, 因为这些总能让他想到小时候将自己闷在被子里时封闭空间里的窒息感、温辛余和裴成钧无休止的对骂以及从床单边角漏进来的白炽灯灯光。
联想是无用的蠢事,为了避免影响自己的心情, 温敬恺很少分出心思去对某天的温度湿度之类的天气状况做出自我判决, 而今天下意识这样做的原因仅仅是他晨起之后收到了一则来自母亲的短讯——她要求温敬恺同他共进午餐。
非常非常没有必要的事情。温敬恺这个暑假连续三次向学院提交留校申请书, 目的就是不想回家见到父母任何一方, 而今温辛余主动找上门来,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温敬恺在宿舍修改完昨晚遗留的代码bug才回电她, 拨打之前他对着电子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做了三分钟的心理建设, 反复说服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恼火一定来源于令人耐心全无的程序而非母亲。
不出所料的是, 对方在电话里的语气很淡漠,温辛余冷静地提出“我觉得我们需要修复一下母子关系”, 理由是“我们已经有六个月没有见面了”。
察觉到温敬恺的应许意愿并不强烈时,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温敬恺都要以为她一而退了, 温辛余忽然平静地对他说:“温敬恺,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不要让你的年轻时代毁于亲子关系, 在尚且需要一个母亲的年纪,我劝你不要做人群中的异类。”
她的话温情又残忍, 让温敬恺很容易就回忆起他第二次去导员办公室提交申请书时,刚跟家里人通完视讯的中年人十分诧异地询问他:“暑课上完你不回家呆一阵吗?温敬恺你已经很优秀了,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休息并非天然有罪,大多数人的年轻时代也不会因为某种东西的缺失而毁掉,但温敬恺轻轻松松被一句话再次伤害。
他没有非常伤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本来就擅长做这样的事。
考虑过后,温敬恺最终还是答应了温辛余,在宿舍阳台被彻彻底底浸润之前。
肉眼都分辨不出的雨丝,温敬恺出门时不知道该不该打伞,他没有选择骑单车,没有乘坐校内公交,单纯套着T恤闲散地步行出校。
当然也没有撑伞。
灰色帽衫帽子盖起脑袋独自行走在校道上看起来的确孤僻,孤僻得像个异类,温敬恺像是在扮演一个亡命的角色,而他要去见的是杀他的人。
温辛余订的是一家专做本地菜的私房菜馆,温敬恺进入包间后取下帽子,细雨将他额前的发润湿一些,灰蒙蒙的像他不太晴朗的心情。
饭菜陆陆续续上桌,温辛余和他拉了一些无聊的家常。她聊起这些事情来表情极其板滞,仿佛为难得要命。
温敬恺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话,直到对面人说起裴成钧时他才默不作声地放下筷子。
正题的到来庞伟迅速,却在温敬恺的意料之中。温辛余面对着桌面上的茶水,几乎控制不住仪态,她向温敬恺讲述裴成钧昨晚又胆大包天地带了一个女人回家,而被裴成钧发送生/殖/器图片骚/扰的女学生已经上报举报材料至学院,裴的领导将电话拨到她这里,询问她是否要跟这位女学生私下联系并协商解决。
温敬恺木着脸色一字一句地听着,他觉得恐怖,而这在他家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
“我可以介绍律师给那个女生,赵思雯的父母都有处理这方面案件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