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51)+番外
他问完后发现她还捏着裹糖果的玻璃纸,所以很自然地将其接过,倾身扔垃圾的时候他听到很平静很温和的一个回答:“我知道啊,爸爸妈妈说我出生是因为有人以前相爱,我从福利院来到这里也是因为要接受更久更稳定的爱。”
而未及温敬恺仔细揣摩这句话的意思,他就看到台阶上走下来一对男女,是裴成钧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温辛余并没有立刻看到,是人群中的一个小男孩出声叫了句“裴叔叔”,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包括温敬恺。
裴成钧面色晦暗,松开怀中女人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小朋友们好!”。温辛余脸皮再厚也无法面对这样荒唐的场面,她回过头努力撑着笑对孩子们说今天就招待大家到这里,下次再来找阿姨玩。
小朋友们也觉得无聊了,陆陆续续回家去。温敬恺敏锐地察觉到家里或许又要爆发一场争吵,因此他主动承担送客,牵着年龄最小的江书久往门外走。这次他提醒得及时,女孩没有摔倒。
别墅的大门敞开,江书淇站在门口花坛等待江书久,没有跟温敬恺说再见。温敬恺小小年纪已经学会替自己父母感到难堪,他松开江书久的手,告诉她你姐姐在前面等你。
可江书久没有离开,她侧过身艰难地从那块白色布料的小兜中摸索出一块巧克力,对他说:“你是不是没有收到温阿姨的糖果?牙医阿姨说小朋友容易坏牙齿不要多吃糖,可今天过节日好不容易可以吃,我这里有妈妈出门前塞给我的巧克力,送给你。”
温敬恺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他看到由于室内温度过高,巧克力已经有些融化,锡箔纸金银的边缘卷开一部分,在昏黄壁灯下闪着光,黑色的液体糊了一些在江书久手上。
“江书久,巧克力化了,你手脏了。”
江书久的好意没有被接受,她用另一只手拨了拨挡住眼睛的布料,“脏的吗?我看不见,那算了你还是不要吃了,我还以为是干净完整的。”
江书久是那天所有人里唯一没有看到他家庭丑陋一面的人,室内的争吵已经开始,温敬恺蹲靠在墙上目送姐妹两个离开。江书久走出很久后回了个头,她脚步那样磕绊,却对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过了一会儿爸爸搂着的那个女人出来,看到他之后朝他轻轻笑了一下。
温敬恺懵懂茫然地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在心里松了口气。很莫名其妙,他以为自己不在乎的,明明大jojo人谈论起来出轨就跟股票和包包一样简单平常,可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有自尊心。所以他别开脸,没有理这个女人。
“后来我无比感谢你的眼睛被衣服遮住了,这虽然使我没有看到你的脸,但给了八岁的我一种体面,一份你从不知道的体面。”温敬恺将手伸到出风口,感受到凉意,“隔天我主动去你家里送道歉的糕点,你晃着两条腿坐在沙发上,阿姨正在给你的膝盖上药,江书淇在帮伤口吹气。叔叔摸摸我的头邀请我进去,可我不敢,我不太想打破这样温馨的画面,更重要的原因是你回头了,于是我匆匆扫了一眼你的脸就逃走了。”
原来那就是江书久。温敬恺暗暗想自己一定要记住了,可小时候的大脑根本不可靠,直到车窗里的女孩与他对视,他才在三年后重新回忆起来。
比起那张脸,温敬恺最熟悉的其实是江书久的名字。但他很少叫出来,他只是常常在心里默念。
小升初择校结果出来的那天,他问江书淇你妹妹会不会跟你读一所学校。答案在他意料之中,可他心头还是有很轻微的失落,像羽毛划过。那种情感无关风月,仅有纯粹的遗憾。他只是在想自己一直欠江书久一句“对不起”,或者是“谢谢”。
初中二年级,周围很多同学已经在散发青春的荷尔蒙,温敬恺觉得同龄人幼稚,收到表白也礼貌婉拒,但某天江书淇忽然偷偷摸摸凑近他,询问他需不需要补习物理。
温敬恺拒绝得很果断。他学习物理不到一年,由于这是一门崭新学科,所以老师授课节奏已经很慢,他课上就可以将知识点完全吸收,没必要在放学后给自己找不好受。
江书淇“切”一声,将他的物理试卷还给他,说:“好吧好吧,知道你蝉联榜首许多年,但也没必要这么傲慢吧。”
温敬恺觉得江书淇突然变得很古怪,她以前绝对不会对物理这门学科上心,更何况她的数学成绩分明更令人没眼看,所以他讲出自己心里的疑惑,江书淇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所以然。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次期中考后。温敬恺被安排去参加省上的奥数比赛,他放学后去班主任办公室领取报考资料,谁知在里面看到了拿着试卷去做考后分析的江书淇。
看到班主任旁边坐着的戴眼镜大男孩时,他当即意识到江书淇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天他和好友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争执。说争执其实也不恰当,因为他全程都在冷静地跟江书淇分析这件事情有多么可笑滑稽无厘头,可女孩冷漠地看着他,在他停止输出后对他讲:“你说完了吗?说完我要回家了,他是我爸爸同学的学生,比你想象的厉害多了,今晚他就要去我家给我补课,七点钟开始,你要来吗?我可以让你蹭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