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95)+番外
温敬恺心底涌起一阵厌烦,心想要不是江书久和路求索的原因陆聿哲今日恐怕连见到他面的资格都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坐回原位。
因为实在受不了与陆聿哲长久地共处一室,所以温敬恺迫不及待进入正题:“我今日为何而来陆总应该早就知晓,按理来讲路求索负责的项目无论如何都不至于需要我帮他出面解决,更何况这还是个外包的工作。不过更深层的原因是我觉得陆总对我、对未终都有一些非常不合乎理智与客观事实的敌意。”
陆聿哲听到这番话后笑了:“敌意倒是真不至于,只是出于对朋友的爱护,加上我对温总您的行事作风有诸多不认同,难免在公事上动私情,所以才不加考虑就拒掉您员工的项目。”
温敬恺可以立刻断定陆聿哲爱护的那位朋友就是江书久。
要是今日对面坐着的人为另一个人而在他面前展演尖刻,温敬恺一定会嗤之以鼻。他不理解且不认同这样的做法,当然也不会浪费时间与并不聪明还私欲甚重的伙伴谈合作。
可当不被提起却处处被提起的人是江书久,温敬恺只能全盘接受主动认输。
毫无疑问江书久是顶顶好的人,阔别多年的学弟听到她的名字会惊喜地回眸询问她的近况,从小相处到大的朋友愿意为她擅闯一次休息室争取体面,哪怕是已有家室需要避嫌的异性好友也会在工作上为了她向合作伙伴开红灯。
温敬恺成为收集江书久善意回馈的捕捉器,娴熟地在第三者的插手中一遍又一遍确认她的美好——更可怕的是他深知自己在更小的时候就从江书久那里品尝过甜头,而他自小便仰赖并崇拜她身上的天真善良。
温敬恺不大乐意与江书久的好友谈论过多私事,思索半晌后生硬而直白地将谈话往自己的目的上引:“那陆总今日找我来是改变主意了吗?”
陆聿哲的态度出乎他意料的坦荡:“当然,我答应过朋友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虽然江书久只是拜托我,让我跟你再见一面,但我听得出来她更希望我解决掉你的麻烦。”
温敬恺首先想到的是这并不是他的麻烦。一部放映理想自我的电影的审批和营销可以是热血青年路求索的麻烦,可以是未终项目部经理的麻烦,绝对绝对不会是他的麻烦。
他只不过是纯粹地爱屋及乌,单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所有曾陪伴过江书久的人更多顺利,让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撞上南墙而义无反顾皈依理想主义的人闪光。
其次他想到江书久的陈说。为什么江书久要去找陆聿哲?为什么江书久要替他讲话?为什么连自己的事情都顺其自然的人愿意为他去拜托旧友?
温敬恺觉得也许是弥补。
江书久的确是这样的人,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陆先生不用引导我多想,我亲耳听过她讲出更令我动容的话语,比如她曾在自己父亲的办公室里大声说爱我,而那仅仅是为了帮助我度过难关。好处是这次求助的是你,她不用提高嗓音撒谎,我也不用经历短暂又飘渺的狂喜。”
“江书久从不撒谎,你不知道这一点吗?”许是温敬恺话里带有轻微的苦愁,陆聿哲还是忍不住对他说,“我这样问你吧,人说谎时眼睛会看向右上方,她说她爱你的时候,你有看到她的眼睛吗?”
温敬恺的表情告诉他答案。
陆聿哲不是乐于插手别人私事的人,此时沉默了很久。
他自觉这两位之间的爱恨情仇与遗憾错过并非他一句话就可以概况总结,可温敬恺和江书久都过于真诚以至于他们都无法享受爱情里巧言令色带来的好处,当时间变成一个刻度,他们到底会因为放过对方而沾沾自喜,还是永远沉浸于教训的苦难之中呢?
陆聿哲吃过光阴的亏,此时斟酌过后还是愿意做撑伞的过来人——“算了,我还是多分一点好运给你吧,就当为我家安安积福。”
温敬恺不明白他打的哑谜,好在陆聿哲大发慈悲当场为他解密:“您知道我和江书久是留学时期认识的吧?”
“当然。”
“我们一群人去她公寓喝过几次酒,席间有人打翻一个高架上的纸盒,她珍藏的盒子里有一台旧手机,是很老的按键款式。那时候的手机并没有NTP或GPS自动校准时间的功能,格林尼治天文台发送来的实时数据对那台手机不起半点作用。江书久每隔三天将它拿出来充一次电,而它的时间永远停留在许多年前夏至的十六点十五分,很奇怪吧。
“说到这里已经是多嘴,不过我还是要逾越一下——你怎么就知道她那天下午并没有赴约呢?”
温敬恺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对面人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那个悲惨夏至的记忆即使他回想起来历历在目,可陆聿哲的跳跃式快退还是令温敬恺懵然。
十六点十五分是多么常见的时间点,何识会在这个点给他换咖啡,人事部的总监习惯在这个时间点给他传送新人资料,同时这也是A大下午第一节 大课结束的时刻,而温敬恺需要将脑子拨回很多年才联想得到自己年轻气盛之时在教室门口拦住江书久而趁势发送出去的那条短信。
封存旧手机旧时间旧短信是温敬恺不善于做的行为,起因是他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