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霓虹(101)

“我没有看你笑话。”

良宸充耳不闻，还在说黎宝因以前总嘲笑她。

黎宝因慢下脚步，一改之前的态度反驳她，“少胡说八道！我哪里嘲笑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普通话说得不好，穿衣打扮又总是不符合自己的风格，我好心提建议，你总觉得我心眼坏。”

眼看就要到家门口，黎宝因扶着良宸，有些艰难地从她口袋里摸钥匙。

等钥匙到手，她一面撑着良宸不摔倒，一面伸手去拉卷帘门，许是行动受限，黎宝因发现自己一只手居然抬不起来。

她只好又把良宸安置在台阶上，然后重新站定，两只手使足了力气往上一挣，随着“哔咔”一声巨响，她握了握有些发疼的手指，把门打开，将良宸扶了进去。

修理铺里面和黎宝因想象的差不多，下面是铺面加一个厨卫套间，上层隔出来二分之一做了一间小睡铺，刚好够一个人居住。

正好店铺门

口有顾客赶过来取东西，黎宝因瞥了眼椅子上摇摇欲坠的良宸，叹了口气迎上前招待。

问清楚对方的姓名，住址，然后在柜台边缘的登记册上对上了对方的物件，她仔细核对好尾款，从钱柜里找好了零，这才把已经修理好的，用包装袋裹起来的手表递给了对方。

“谢谢惠顾，下次还来光顾我阿姐啊。”

客人笑应着匆匆离开，黎宝因才收起笑容，她随意垂下视线，就看到眼前的玻璃柜台里，摆着各式各样的BB机，二手大哥大，还有一些款式老旧的手表，甚至录音机。

房间里突然有点安静，黎宝因抬头，就看到坐在另一侧的良宸，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可不像醉酒之人的神态。

她微微勾起唇角，理所当然似的帮她整理好柜台，合上账本，看到身后的架子上还放着满满当当的成人高考的教材，又忍不住抽出几本，故意翻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她每做一个动作，良宸就欲言又止一次。

黎宝因看在眼里，干脆拿起一只手电筒，在置物架上打量半天，从杂物里找出一个塑料针线盒，然后当着良宸的面挑出一根又长又粗的针。

“我听人说，醉酒可难受了，但要是用针刺一下耳环穴，就能很快清醒。”

黎宝因捏着针，正对着良宸，直接伸手捏住了她的耳垂，“阿姐别动，我正好来试试，你不要害怕。我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保证稳准快。”

良宸早就看到黎宝因拿针过来，刚开始她还能镇定自若，在听到黎宝因说自己是第一次，而且整个手指明显都在抖时，她再也忍不住，哐一下就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黎宝因你卑鄙无耻！”良宸躲在柜台后面，盯着黎宝因手里的针，口齿都清晰了起来，“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黎宝因慢慢把针重新插回线锤，她抬眼，细细打量良宸，像是要把她看穿。

良久，她垂眸轻笑，“阿姐酒醒啦？怪不得人家说针刺很管用，还没动手呢，阿姐就自己恢复如常了。”

良辰反应过来黎宝因是刻意试探，顿时面露尴尬，她正想怎么给自己找补，就看到黎宝因突然坐回了她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黎宝因也是在快下车的时候，才慢慢想通，那会在酒桌上，良宸虽然喝得很猛，但仔细想，给她的酒全都是服务员单独上的。

她虽然坐得远看不清，但是刚刚扶着良宸走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话，她身上的酒味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浓。

可见，后来给她上的那几瓶酒，肯定掺了水分。要不然，她一个年轻姑娘怎么可能喝倒那么多男人？

黎宝因原本是有些不悦，可一想到良宸也不过22岁，却懂得这么多酒场算计，肯定是这几年受过不少磋磨，所以才学聪明，又觉得有点难过。

她心里叹气，见良宸还在装哑巴，忍不住想替她打破这个僵局。

黎宝因慢慢俯身，手肘支在腿上，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你走之后，良霄阿姐也走了。你看，我们现在，也勉强算是同病相怜。”

良宸听得出黎宝因是在安慰她被阿轩抛弃的事情，但装醉时能说出口的话，清醒的时候却未必有勇气承认。

她离黎宝因远了一点，故意不接这个话头，“良霄阿姐原本就是枝头的凤凰，她早就该走！不像有的人，心甘情愿做富人家没名没分的大小姐！像是被养在米缸里的小蠹虫。”

黎宝因微微抬眼，良宸还当她被自己刺痛要发脾气，没想到椅子上的少女居然有些新奇地打量过来。

她还在笑，“阿姐这些年还蛮关注我，既知道我还在裕公馆，又知道我正在念大学。”

她扶着椅子往良宸身边靠，“阿姐是不是很想念我。”

“谁……谁想你了。”良宸背过身，甩了甩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恶心死了。”

黎宝因顺着她的话叹气，“唉，阿姐以前还同我在一张床上躺过呢，现在却说我恶心。我真是伤心。”

“你——”

良宸真是又气又好笑，她明知道黎宝因装模作样，却偏偏拿她没有办法，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真是遇到克星。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难得的有些窝火，又有些亢奋，就好像枯燥泛味的生命因为遇到了旧人重新迸溅出火花，她气着气着，莫名就笑了起来。

黎宝因看到她笑，也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良宸又自下而上打量黎宝因，看她毛衣外面穿着衬衫，外面搭着一件乳白色的荷叶边大衣，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首饰，忍不住奚落道:“你看起来，也没传闻中那么金尊玉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