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霓虹(117)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些年，裕梦梁到底有没有真心在乎过她？还是，他只是拿自己当做某种寄托，一个不需要投入任何感情的作品。

他许她这么多好处，又承诺她留在他的身边，是单纯因为她这个人，还是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脱离的掌控。

黎宝因不喜欢任何没有意义的内耗。

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再次对上裕梦梁的视线，“裕叔叔。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要离开，您会让我走吧？”

“当然。”

裕梦梁态度依旧温和，“但我想，不会有那一天。”

黎宝因得到了他肯定承诺，心里的异样终于还是散去。

她不禁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或许是这些好处来得太过轻易，所以她才会疑神疑鬼。

如果陆莲珠在这里，她一定会说，宝因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黎宝因有些松懈地笑了起来，目光落在裕梦梁的肩膀，蓦地想到许云壁说过的往事，忍不住又有些自责，她怎么可以怀疑裕梦梁的用心？

他其实，比她想象的要在乎她。

就像当初，裕梦梁因为受伤错过她的成人礼。他明明知道，只要说出真相，就能够让她消气，甚至还能额外得到一些愧疚与关怀，她会因此更加服从他的安排。

可他宁可花心思讨她开心，也不愿意出卖自己的狼狈。

这样绅士又和善的人，怎么会企图挟制她的人生，控制她的来去呢？

黎宝因慢慢心安下来，她走到裕梦梁的前面，把自己的身后彻底交给他。

快要到别墅门口的时候，黎宝因慢慢回头，见裕梦梁正抬手查看时间，便停下来同他确认，“您要走了吗？那您明天还会再来吗？”

裕梦梁：“抱歉。”

黎宝因表示理解，虽然他从来不提，但她其实晓得，裕梦梁的工作并非像她的茶话会那般闲适。

哪怕她刻意忽略他的位高权重，假装不在意那些藏在暗处的保镖，故意不管不顾地拉着他去一些鱼龙混杂的地方，都无法将他变成和她一样的富有烟火气的寻常人。

“真可惜。”

黎宝因略显失落地垂下眼睫，“不能跟您跳我今晚的第一支舞了。”

她努力让自己笑起来，语调却微微有些喑哑，“您都不知道，我的华尔兹跳得有多好，我的朋友同学们都想要邀请我呢。”

大雪纷沓而至，洋洋洒洒地落在黎宝因的大衣肩头，她抬手将衣服还给裕梦梁，“您让司机过来吧，我马上就回去了。”

黎宝因转身就走，肩膀上忽然落下一只手掌，她下意识扭头，就看到裕梦梁将衣服重新披在她的肩头，而后慢慢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么最后一刻。”

他朝着她微微俯身，而后极为绅士地伸出右手，“宝因小姐，我能不能邀请您跳一支舞？”

黎宝因有些惊讶地扬起下巴，雪花从男人额前灰棕色的碎发间坠落，消融在他的长睫，湿气坠落她的心头，她情不自禁就抬起手腕，如同献祭般搭上了他的指尖。

少女的第一支舞，要送给心上人。

黎宝因义无反顾地迎上裕梦梁的视线，她沉浸在他的牵引下，旋身转动，优雅的丝绒裙摆被男士大衣周全覆盖，笨拙而优雅，板正而炙热。

“裕叔叔。”舞步临近尾声，黎宝因突然低声开口，“跳完这支舞，我们是不是要很久很久都见不了面？”

裕梦梁没有说话，黎宝因再次试探。

“那我，能不能跟您道个别？”

“嗯。”

别墅的大门缓缓合上，茅景申背靠在门板上，抬眼就看到程宗聿撑着伞，走过来询问黎宝因的去向。

他有些温吞地扶了扶眼镜，顺手便指了指花园的方向，“外面太黑，她往后院去了。”见程宗聿犹豫，他轻声道：“不如，我们一起在这儿等吧？这么近，不会有事的。”

程宗聿看了眼茅景申，似乎有些不满。

“你回去吧。我来接她。”

看着程宗聿匆匆离去的背影，茅景申收回视线，他侧身再次看向门缝外面。

狭窄的视野里，舞步轻盈的女孩慢慢停下动作，马路两侧的荧灯氤氲中，她深深地望向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也不知道讲了什么，突然就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上去。

就像蝴蝶，在冬日里煽动翅膀。

第59章

梦、密友爱，是不会伤害。……

皑雪映照琉璃世界,黑夜常与隐秘为伍。

在无比剧烈的心跳声中，黎宝因后脚跟缓慢落地。

优雅的裙摆掠过白皙的脚踝，她撑着嘴角标准的上扬弧度,迎上裕梦梁幽远的目光,骄矜而得意地笑道：“华尔兹源于欧洲宫廷。我那位法国同学说，欧洲人对待很亲近的长辈,都是用吻颊礼道别。我应该没有做错吧？”

裕梦梁状似平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年轻女孩，脑海中不受控地再次浮现刚刚黎宝因吻向自己的那一刻，他有片刻晃神，在听到她的解释后，又渐渐清醒过来,只是再开口时,嗓音已然沉哑。

“礼数很周到。”

他抬手抚向黎宝因的发顶,再次将她身前的衣服拢了拢,忽地轻声催促道,“已经很晚，早些回去吧。”

见黎宝因还是不动，裕梦梁再次开口。

“生辰快乐。”

“晚安。”

黎宝因见他还是一副平静如常的表情，有些失望地“喔”了一声。

她转身走了两步,慢吞吞地磨蹭着脚下步伐，就听到身后雪地上传来急促而坚定的脚步声。

嘎吱作响中，她情不自禁地回头,裕梦梁的身后仿佛嵌着光,他用力搂住她的腰肢,带着整个冰雪世界俯身朝她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