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霓虹(179)

车厢里的两个人争论起来，满嘴污言秽语，但宗旨都是别让她真出事，不然没法交待。黎宝因心里有了底，飞速地思考着对方的意图，想着要怎么应对，才能让对方不伤害她。

车辆七扭八弯，畅通无阻一段时间后，停在了一处杳无人烟的区域，黎宝因被扛在肩头直接上了楼梯，房门打开，里面似乎还有三四个人，她被放到了……卫生间的浴缸里。

耳畔不时传来脚步声，轻微的回音意味着房间很大，室内少有家具，浅淡的油漆味绵延不绝，黎宝因回忆自己被带进来时过度的黑暗，猜测自己应该是在某个新装修不久的空旷居民楼内，这一户窗门紧闭，是绑匪的基地。

她控制自己呼吸尽量平稳，她眼睛上蒙着一圈黑布，嘴巴和手脚都被胶带缠得死死的，目前没有任何脱困的可能性。

门口传来各种奇怪的摩擦声，黎宝因竖着耳朵，听到亲切的机械咬合组装的声音，塑圈旋转扭动扣稳镜头，打光板反射的刺目光线刺入黑色布料，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帮人是在搭建拍摄棚？要给她录像，还是拍视频？

这不是单纯的绑架。

黎宝因莫名觉得毛骨悚然起来，她想起几年前港城曾出过一桩大新闻，某知名女星被绑架长达一个星期，歹徒不图财不为利，恶意拍摄女星的私密视频曝光在媒体报刊，只因为女星在当红之际突然宣布结婚，作为粉丝无法接受，所以跟踪女星回家，实施了绑架，展开了报复。

可她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不会有人爱她爱得丧心病狂，做这种违法事吧？

“检查一遍有没有磕着碰着？可别伤了脸，要不然上镜不好看。”

“怕什么？上个妆保管看不出来。”

“过去先把她弄醒。”

“我最烦女人哭喊，要不先给她弄哑？做事方便点。”

“还要你教我。”

“啧。”

黎宝因闻言浑身一阵过电。

她悚然想起自己被绑架之前正在饭馆吃饭，有个自称是星探的人一直坐在她旁边不肯走。

当时，房东阿婆正因为新房客的电表计费问题跟她确认金额，于是她顺手接了对方的名片，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了电话那头，等她结束电话，回过头就看到对方已经离开，她没当一回事，继续吃完了那顿饭。

难道他们在那顿饭里下个药？怪不得，怪不得她当时被拉上车的时候，怎么都喊不出声。

黎宝因心里害怕极了，她不怕死，也不怕被打骂，但她怕被对方羞辱。

她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女性，她有自己的底线与尊严，如果在刚烈赴死和屈辱活着中选一样，她会觉得前者更容易点。

很巧合的是，这个问题许云壁和裕梦梁都跟她探讨过。

许云壁说，这世间本就是一淖污泥，质本洁来还洁去是精神胜利法，还不如好好活下去，去争去抢，把属于自己的想办法夺回来。

裕梦梁并未直接回答她，他十分含蓄地给她讲了个故事，大意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立于危墙之下的君子，不光要是君子，还要会做小人。

脚步声陡然靠近，黎宝因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捏着转来转去，她忍着厌恶咬紧牙关，下一秒，头顶刺啦一声，寒冷的冰水向针尖似的刺入她的皮肤，她一个激灵瞬间就挣扎了起来。

“就知道你是在装。”

来人似乎正蹲在浴缸前面，他敲了敲瓷缸的边缘，简明扼要道：“放心，哥哥们疼你都来不及，但前提是你要听话。待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到没？”

黎宝因刻意让自己显得顺从，她缩在角落，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缸，在尝试发声失败之后，鹌鹑似的迅速点了点头。

“还挺懂事。”

那人嗤笑一声，黎宝因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身前游移，她刚刚被水浇透了衣裙，轻薄的布料里应该能透出内衣的轮廓。

她强忍着，没有闪躲，也没有动。

因为曾有人教过她，如果是身处弱势，女性企图以脆弱，可怜，恐惧来博得对方的同情与帮助，只会掉入更险恶的境地。因为对面的人已经变成禽兽，反复的示弱，讨好，毫无意义的挣扎，只会让它们觉得更刺激，更有征服欲，更有乐趣。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静，降低存在感。

“我靠，你干嘛呢？赶紧出来！别耽误正事。”

外面有人在催，听声音应该是带了口罩，有些含糊激动。

黎宝因听到面前的人烦躁地啐了一声，轻微的拉链声几乎要刺破她的耳膜，他扬高了声音，烦躁异常地吼，“他妈的那个男演员怎么还没来？死在路上了吗？不行我来上。”

“滚蛋。”说话的人似乎是他的上级，话没多说，只是强调道：“起开，别挡镜头。”

黎宝因脸上血色褪尽，她终于确认，这帮人果然是在拍摄自己。

拍摄原因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关键是，为什么是她？他们把她绑过来，就为了拍个视频？拍什么视频？要放到哪里去？拍摄之后，她会被怎么处置？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小妹妹，你别害怕。”

刚刚骂人的男中音突然温声安抚。

他走了过来，一副跟她商量的语气，“我们是个剧组，想请你来拍个MV，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拍摄结束，你不仅可以领工资走人，还能一炮而红做大明星。你不要声张，在这里按个手印，哥哥保证以后一定捧红你，好不好？”

“哟，瞧我，忘了你还不能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