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霓虹(41)
她正慢吞吞梳理自己的心事,忽然就听到隔壁床的陆莲珠又火急火燎走了过来,“宝因你看看这是什么?从包装盒里掉出来的,好像是写给你的。”
黎宝因一下坐起身,掀开床帘,看到陆莲珠正在打开那张叠起来的千纸鹤,连忙一把夺过藏在身后。
“不要乱翻我东西。”
陆莲珠吐吐舌头,“不看哪知道是你的。”见黎宝因一脸紧张的样子,她不知道又脑补到什么剧情,一脸坏笑道:“哦,我就晓得送你礼物的人不简单,还嘴硬!这是不是情书?快让我也看看!”
“再多嘴一个字,就把MD还我!”黎宝因轻声威胁,陆莲珠赶紧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灰溜溜回了自己的床位。
黎宝因这才拉上窗帘,靠在墙壁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只千纸鹤,其实她不打开也看得全上面写的字,但她就是不放心,总觉得非得每个角落都检查到,才算安心。
折痕满满的彩色纸张上就一句话。
[世界很吵挑着听听]
黎宝因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躺在枕头上,又拿在眼前闻了闻。
淡淡的油墨味,可惜没有那款木质香气。
她其实很喜欢那个味道。
像身处贝加尔湖畔的桦树林里,她戴着围巾,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然后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抬起头,她能看到他。
黎宝因轻轻呼吸,又坐起来,沿着原本的痕迹将纸鹤重新折叠起来,然后放进了自己床头柜最下方带锁的小抽屉里。
抽屉里原本就放着一只纸鹤,一个空信封,一张用药提醒,还有良霄寄过来的各种信件和那张钞票,算上这个,属于裕梦梁的,一共四样物品。
阿爸的镜子,姆妈的蓝绒布鞋,裕梦梁那款腕表,都被她存放在裕公馆,她带到学校的就这几样东西,这些足够她充满力量地活下去了。
她躺回枕头上,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不到一刻钟,黎宝因突然起身,从书包里重新掏出方格信纸,然后趴在床头,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写了两页零三行的信。
最后一个标点画好,她立刻折了信纸,生怕自己会后悔似的从抽屉里找出信封,写上上次裕梦梁寄信来的地址,贴上常备的邮票,然后快速跑出宿舍,赶到校门口,将信投递了进去,然后又一口气回到宿舍。
做完这些,黎宝因出了一身的汗。
她站在淋浴下清洗自己的身体,想到裕梦梁收到信时,可能会有的表情,嘴角忍不住也挂上了甜丝丝的笑容。
至此之后,黎宝因几乎每天都会去门卫处询问,刚开始是问有没有邮差来拿信,后来是问有没有自己的信件,去的次数太多,守门的老大爷都记住了她的名字和班级,每次不等她走近,就摆摆手,让她直接回去。
从腊月到立春,从春季学期到夏至已至,大半年过去,黎宝因都没等到回信的到来。
漫长的时间让她的期待贬值,却让她的钱包充盈无比。
现在学校里简直遍布她的“生意伙伴”,从租赁MD播放器开始,她变着法的想花样赚钱,从租赁自己的新衣服,到帮忙排队抢手电影票,再到各种渠道的内部消息……
她在课堂上运筹帷幄,外面有的是人拿钱办事,等这一带的资源全被整合,只需要一群人每周聚聚餐,互通有无,源源不断的商机就又钻进她的耳朵。
唯一的风险就是,违反校纪。
但好在,截止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想不开去告发她这个利益共同体。
“宝因,明天的聚餐,你要不要去”陆莲珠对着镜子涂脂抹粉,左看右看,都觉得口红颜色太老气,于是就转身要借黎宝因的要用。
黎宝因递给她一盒散装的,然后没什么精神头道:“每次去不是打牌,就是嗑瓜子,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留在这里做做生意。”
“去嘛。还记得我上回说的那个乍浦路的眼镜男吗?他爸爸是个古董收藏家,有个私人展馆周末开放,特意让我喊你,说是吃完饭顺便去看看。”
黎宝因原本还不太在意,听到展馆的事情,随口问了句,“什么展?”
“好像是钟表。”陆莲珠抿抿唇,照着镜子觉得自己光彩照人,总算是露出笑脸,“你忘啦?他亲口说,要是你愿意去,看中哪个送你呢。”
黎宝因略微心动。
前阵子端午放假,她到姚铭羽那照顾小猫,正好听闻一桩事体,说是裕梦梁在寻一款腕表,正是那款二十世纪初的PatekPhilippe特别定制情侣款。
那款女表是裕梦梁母亲的遗物,已经被他暂
存给了自己,那找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那只表十几年前就被弄丢了,这些年先生一直在留意东西的去处。曾有人在国外拍卖会上见过一面,可是等先生赶过去,东西已经被某个不知名的私藏老板买走,至今音讯全无。”
姚铭羽的话言犹在耳,黎宝因有些蠢蠢欲动。
万一她运气比较好,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呢?
于是,在听到陆莲珠的打趣后,黎宝因扭头看着她笑,“这种鬼话你也信。”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也对着镜子拨了下耳畔的碎发,“不过,正好我也没事,随便看看也行。”
就连黎宝因自己也没料到,这一去,她竟然真的见到了那块男士腕表,材质,纹理,刻字,分毫不差。
对着黎宝因言之凿凿,说要送她东西的那个男生还在夸耀其他展品。
黎宝因停住脚步,她颤了颤眼睫,指了指玻璃罩里的腕表,细声细气地开口,“哥哥,我想要这个,你可以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