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霓虹(47)

她心里还是想留个纪念的。

黎宝因原本计划的好好的，还特意穿了好看的裙子，化了淡淡的妆容，可是她万万没料到裕梦梁会带着女伴一起来。

她心里犹豫，目光不由自主仔细打量面前的年轻男人，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确存在不小的差距。

此时此刻，自己还穿着芭比娃娃似的连衣裙，在初中校园领奖状。可他，却已经西装革履，在政商名流之间游刃有余。

不管是身份，年岁，还是阅历，他们之间都隔着无法逾越的道道鸿沟，而这些，恰恰是她如论如何都无法通过刻苦努力能弥补的。

黎宝因太不甘心，可是又忍不住心满意足。

因为她发现，只要能看到对方，哪怕只有一眼，自己心里也是欣喜的。哪怕……甜蜜转瞬即逝，接踵而来的又是难过与忐忑。

早在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的瞬间，她就已经确信了自己的心意，甚至还从中品出了恍然与庆幸。

她从未有过这样浓烈又复杂的情感，倍感心花怒放，顷刻间又风刀霜剑。

她喜欢裕梦梁。

黎宝因垂下眼睫，身侧是他颀长的身影，她只需略微抬起指尖，就可以碰触到，甚至找到心房的位置。可是此刻，她没有勇气，因为与他身影交叠的人并不是她。

她忽然觉得，也许这份喜欢的份量，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浓重。

“你就是小宝因麽？”

撑着伞的女人扭着腰肢走过来，俯身跟黎宝因打招呼，“我常听你裕叔叔提你，原来本人这样的好相貌，不如你毕了业跟我走罢，我带你去外面见见世面。”

黎宝因迎上女人视线。

靠这样近，她才发现，原来对方完全素颜，浓艳瑰丽的眉眼，纤细摇曳的腰肢，哪怕只穿着简单的黑色紧身长裙，气场也强大到令人不敢小觑。

黎宝因扫过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腩，下意识吸了一口气，她有些后悔了，那会不应该因为陆莲珠的怂恿，就多吃那几块糕点。

她握着相机的手指紧攥，尚在思考该如何应答才不算失礼，就听到裕梦梁极为熟稔地笑道:“小孩子念书才是正经，你不要看到好苗子就多加诱拐。”

“还不是要怪我们裕公子眼光好，回回都物色到个中翘楚。”女人笑容明媚，招摇又曼丽，“我没有这种运气，自己寻不到，自然要抢你的。”

两人旁若无人地闲聊起来，黎宝因静静听着，心里泛起难以忽略的酸楚，她有些在意女人“回回都物色到个中翘楚”这句话。

姚铭羽说裕梦梁是有许多房产的，难道他在别处，也收留了自己这样的存在？那她就不是特别的那

个。

黎宝因想要求证，可是方才是他们大人之间的谈话，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当插话。

见裕梦梁和女人侃侃而谈，像是完全不理会自己，她更是赌气，心里暗暗决定，再不多讲一句话。

“宝因，这位是你许云壁阿姨。”

裕梦梁注意到黎宝因的失落，便有意将两人的话题往她身上引，“她幼年也曾在上沪念过书，毕业后才去了国外，现在暂时在这边休养，日常就缺个爱热闹的人作伴。等你放了暑假，倒是可以多多往来。”

“难得见你话这样多。”许云壁看向裕梦梁的表情纳罕，揶揄他道，“怪不得都说做了父母，性情会大变。我看你做人家叔叔，也是八九不离十。”

许云壁看向黎宝因寻求认同，“小宝因，你说他是不是太啰嗦。”

黎宝因挤了挤笑容，看也不看裕梦梁的表情，划分界限似的，径直靠近许云壁。

“云壁姐姐现在住哪？要是不嫌我吵，我往后放假了，就多来陪你。”

许云壁被黎宝因这声“姐姐”叫得合不拢嘴，还故意卖了个关子，笑道，“宝因乐意陪我这个病秧子，我求之不得。就怕啊，往后住得近，我找你次数一多，你会嫌我烦。”

黎宝因疑惑地微微歪头。

不等许云壁解释，裕梦梁再次抬手看了眼时间。

“我下午要赶个航班，”他看向许云壁，嘱咐道:“替我送宝因回去。正好，给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当，你到了自便。”

黎宝因反应过来，她猛地看向许云壁，又转向裕梦梁。

许云壁要住进裕公馆？这算是要同居吗？难道许云壁就是陆莲珠口中，她的未来的舅母？

见黎宝因欲言又止，许云壁率先觉察到不对劲。

她将手中太阳伞递向裕梦梁，有些嗔怪道:“急什么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话都没说几句就要走。”

她将大波浪长发拨向颈后，黎宝因清晰地看到，她后肩刺着两株交缠蜿蜒的鸦青色曼珠沙华。

“我还有要事。”许云壁边走边朝着裕梦梁道:“等我一会。送我到家，你再走也来得及。”

黎宝因情不自禁开口，“那我和云壁姐一起，回家也好帮忙收拾东西。”

“还是我们宝因贴心。”许云壁朝她抛来一个飞吻。

随着许云壁走远，黎宝因方才再次沉默下来。

裕梦梁随意坐在白色的长椅上，两个人均沉默不语，世界寂静无边。

黎宝因忍不住悄悄看向裕梦梁。

这样热的天气，他里外三层，穿得严丝合缝，发型一丝不苟，她几乎看不到任何裸露出来的肌肤。

许云壁后肩的刺青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黎宝因忍不住幻想，那样的图案，是不是也同样印在裕梦梁的肩头。

她想得入迷，完全忘了掩饰视线。

等到回过神时，黎宝因就看到裕梦梁也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