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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春天(114)

作者: 何缱绻 阅读记录

至少,薄屿人生中每个灿烂辉煌的时刻,薄明远都有参与,从没缺席过他任何一场比赛,任何一次,他有可能站上领奖台举起冠军奖杯的机会。

可是薄明远还是逃走了。

无影无踪。

在不能再站上赛场,多年来这种几乎要折磨他至死的无力感中,他竟越来越发觉,他的人生,是如此虚无。

从前的他,一直在努力成为薄明远那个懂事、听话、令人骄傲的好儿子。而再也无法成为那个骄傲的自己之后,他发现,他好像从来不是他自己。

这让他感到了害怕。

所以,他当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逃兵。

今天晚上,他却没有逃。

为什么呢?薄屿。

你好像,从没有这么“不怕”过。

那么薄明远呢。

回想起那个无法挽回的夜晚,他呢,还怕不怕?

弥漫在鼻尖儿的缕缕烟气,卷发女人身上刺鼻的劣质香水味,忽然被一缕雨夜雾气似的清透,尽数冲散。

像是夹着缕缕露水,沁人心脾。

臂弯环过了个轻轻的、略带小心试探的力道,薄屿困顿得很,没睁眼睛。

车厢隔断摇摇摆摆,他们被这么推挤着,挨近了不少。

黎雾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你不是在17吗,怎么跑到21了?我找你好久,以为你说假话……”

薄屿:“那你应该找到17就回去。”

黎雾就要撒开他,后背上那力道却是分毫没松。她轻下一口气,被迫倚了回去,耳边扑簌簌的动静,她心口惴惴。

有点生怕惊动了属于他们的这个夜晚似的。

这一切,会从她眼前消失掉吗?

“好好在那儿待着,怎么就过来了?”薄屿问。

黎雾叹了口气:“给我搬行李那对夫妻你记得吧?他们家的小女儿想躺下睡,我……就把我的座位让给他们了。”

她说着,牵过了他的右手。

没有戒指的遮挡,她清晰看到了从他小指尾端,蔓延到手掌的那道浅浅的疤痕。

不敢多看,她从自己手上摘下那枚尾戒,又给他套回去。

抬了抬头,他竟然专注看着她这全程毫不打紧的小动作。

“……椅子太硬了,”黎雾还在下意识找蹩脚的理由,“时间那么长,我又睡不着。”

薄屿看了她一会儿,就是一脸你怎么这么娇气的好笑表情:“让你坐着还不舒服,又睡不着,陪我站着就

能睡着了吗?”

“对啊。”

薄屿伸手,施展开五指,打量着重回他手上的尾戒,竟然觉得有点陌生,“你不想要了吗?我不是送给你了么。”

“我……”

他看着她,似是不悦,“突然还给我了。”

“不是啊,”黎雾磕巴着,定下气息,说,“你现在都在我身边了……我还戴它做什么呢,是吧。”

夜色幢幢,在眼前飞闪而过。

“……薄屿?”黎雾又轻轻出声,“你就非要和我……”

薄屿知道她要问什么,他感到困顿,阖下眼:“嗯,带我离开这里吧。”

第42章 金鱼,焰火好好管管你

42/金鱼,焰火

午夜四点,黎雾听到房间的细微动响。

两千多公里,整整一夜一天,好不容易洗净风尘,嗅着彼此衣襟厮磨相贴的清爽香气睡去,外头雨声簌簌,身旁人起夜的动静像是细密的蝶蛹,大口吞咽着窗口翠绿的芭蕉叶。

再极力把自己包裹,期盼来年另一场春雨的来到。

深城比南城还要多雨,下火车,一场暴雨浇透。

车晚点了,出站过凌晨,车站外面许多人还在举着手电筒讨生计,停着一辆辆颠簸小三轮,随便罩起个雨棚,连环用粤语、广普吆喝拉客,逢人就问去不去陌生的哪哪哪。

黎雾的那把伞脆弱得被打折了骨头,薄屿顶起了那破伞,他们勉强找了个便利店躲雨,都成了落汤鸡。黎雾没见过他这样子,忍住了笑话他的冲动。

最后,他把外套脱下,罩在他们脑袋上,拖着行李,随便找了附近这家小旅馆入住。

小旅馆是民房改造,这个点了,还能听见楼道里有人拖着行李哐当哐当上楼,那塑料轮子都要磕掉了。

墙面刷得又绿又白,很干净,墙皮斑驳了,月影倒映上去,水波纹似的。

这床是个空荡荡的木架子构造,搭了不厚不薄的床垫。床品像极了老板拿了自个儿家换用的,艳丽廉价的图案,很有年代感,洗衣粉气味浓烈。

浴室比她家的更简陋不少,她本是不挑,洗澡时候,那冷热水交替好半天,冻得她在花洒下瑟瑟发起了抖,嘴唇都冻没了颜色。

这回轮到薄屿笑话她,他捞起了个杯子,扬手朝她脑袋浇下来。

缩在他温热的怀抱,最终,他给她一点点冲掉了头发的泡沫。反正一起挨冻。

睁开了困顿的眼皮,此时只看到了他洁白的衣角,忽地就隐在月色中。

她趿着鞋子起来。

雨小了,半扇窗开。

窗台摆着一丛叫不上名字的花,鹅黄色的花瓣,妖冶施展身姿。

椭圆形的玻璃鱼缸里,一只红尾金鱼摇曳尾巴,百无聊赖在盛满了虚假人工造景的水中游荡,看不出享受。

套间外,是个巴掌大的客厅。

薄屿迎着窗口的风,微微躬下了身,胳膊肘支在窗户边,夜色携着雨吹他脸上。

Olive这人又轴又啰嗦,追着他问了好几天。他不在澳洲墨尔本,现在人到底在哪儿。

以前,薄屿来过深城几次。

要么是跟一群狐朋狗友们来玩儿点极限运动,蹦极、潜水,要么趁着这最深的夜,去最险要的环山公路上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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