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有时雨(18)
时雨有言在先,不想把仲夏扯进官司,袁芮尊重他的决定,只说那晚两人在谈公事。
那时袁芮是海潮基金的投资总监,守望互联是由海潮主投,由于工作关系,她一直住在酒店。
这年头谁还没看过偶像剧,仲夏在大领导面前毫不退缩,直接硬刚:“半夜酒店谈公事,你蒙谁呢?当我三岁小孩?”
仲夏不依不饶,连连发问:“什么公事需要大半夜说,要在时雨生日那天说,还非得在酒店说。你倒是说啊!”
袁芮本来约他在下午,因为同学要为他庆生。
袁芮看他最近压力实在太大,借生日会,短暂放松一下心情。
她有苦难言,暗自思忖。
仲夏见她一言不发,更加印证心中猜测。
见她情绪激动,不住地抽动肩膀,清秀的脸涨得通红,袁芮心中有愧,两人离婚与她脱不了干系。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时总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思虑数秒,袁芮稳声道,“这样吧,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想要离职,大可不必,留在公司趁机报复,岂不更好?”
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死猪不怕开水烫?
袁芮又说:“大家都在同一家公司,我要真的跟时总有什么,你大可以把此事宣扬出去,让同事们都知道——”袁芮顿了顿,喝了口茶,“——我在时雨婚内期间,勾引他。让我身败名裂。”
仲夏脑筋没转过来,在揣摩她这番话的意思,又听到袁芮说:“当然,前提是你要有确凿的证据,仲小姐,您看这样可以吗?”
她说得不无道理,与时雨相处多年,仲夏自认为对他有所了解。
他并不热衷男女之事,婚后两个月,才捅破那层关系,她费了好大的劲,现在回想起来,还很丢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可能相信时雨会出轨,否则便不会答应他去美国求学。
“行吧,就这样,走着瞧。”仲夏冷静下来,同意对方建议,愤愤离去,还很用力地摔门。
她自己不要脸,我跟她客气什么。
仲夏走出总裁办,与第二事业部的总监助理擦身而过。她最后一句话,是在开门时说的,听得一清二楚。
能这么嚣张地跟袁总说话,还没被开除,可真能耐。
袁芮摇摇头,哼笑一声:“小丫头这脾气,跟时雨还挺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留下来也好,正好治治时雨的臭毛病。对下属过于严苛,早晚要摔跟头。
而后,袁芮给时雨发了条消息。
不过时雨周围一片哭天喊地,没听到,因为他被拉去在参加一个陌生人家的头七,穿得还是一件白衬衫。
白花花的白。
第9章 丧葬“一叩往事了无痕,二叩前尘永……
这是个普通人家,逼仄的客厅里人满为患,排着队给死者磕头,来吊唁的人临走时,对家属安慰几句。
走一波,又来一波,没完没了,等得时雨快要炸毛。
一位中年妇女高举双臂,对一张黑白遗像,不停地磕头,悲怆地喊道:“老头子,你怎么说走就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叫我们怎么活!”
她背脊抽搐,跪在蒲团上,朝遗像大哭,似在后悔,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老伴说:“那会儿我们相亲认识,妈说你条件不错,人又老实,虽说没啥感情基础,可这么多年,不也是过来了吗?”
妇女握拳捶胸道:“人就这一辈子,怎么过不是过,你老说我忙着店里的事,对你不够关心,你一大老爷们,计较这做啥呢?谁当家不都是柴米油盐,你把家里安排得妥妥当当,老娘有口热饭吃,儿子也教得出息。我要真对你没感情,还能跟你过一辈子?”
她打了个哭嗝,干呕几下,继续哭喊,噗通一下,脑门磕出淤青:“要是知道你走这么早,当初就该对你好点,多照顾你的情绪,想想你这些年的付出。我一门心思开店赚钱,只想着让家里好过点,忽略你的感受,我后悔啊!”
旁边家属看她额头渗血,急忙把她架走,妇女被家人拖着,摇头晃脑,仰天咆哮:“我后悔啊!后悔啊!”
妇女被拉进卧室,刺耳的尖叫声暂时停歇,孔天奇站出来主持,对一名正在磕头的家属,带着哭腔唱:“一叩往事了无痕,二叩前尘永不问,三叩来世再做人。”
对方磕完头,孔天奇又念叨:“孝子答礼。”
作为一条龙的临时助理,时雨被孔天奇从身后踹了一脚,对逝者遗像合手拜了拜。
孔天奇身材极高,接近两米,人又瘦,看谁都像是在俯瞰众生,长期晒不到阳光,脸色苍白,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他子承父业,干起一条龙,近来把事业发扬光大,业务扩展到春江,在城南郊区开了家丧葬用品商店,正赶着出外勤,时雨过来找他。
红白事讲究天时地利,一秒钟都耽误不得,孔天奇把纸马、引魂幡、红布啥的,塞进他怀里,开车跑业务,拉开车门对杵在原地的时雨催促:“愣着干嘛!路上说,一会到人家家里,就说是我助理,别给我惹事。”
时雨把东西放在面包车后座,摇头叹息:“你出来就干这个?”
孔天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家族产业,市场大,刚需,我还想在老家找几个亲戚,去城里开连锁呢?干什么不是干,这行有什么不好,人生大事,你外婆走的那会儿,还不是我帮你善的后。”
时雨只是觉得可惜,他年少气盛,走了歪路,高墙电网,把一身锐气给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