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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还是你爸爸(64)

笑声中,那些年的阳光仿佛又照了进来——院子里晾晒的被单随风轻摆,灶台上炖着咕嘟冒泡的排骨汤,小小的萧素素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在爸妈宠溺的目光里跑来跑去。

那时候真好啊。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得每个人眼里的水光都无所遁形。

到了离别的时刻了。

黄兰和萧素素才起身送他出门。

夜风微凉,萧素素突然红了眼眶。她张了张嘴,声音哽咽:“爸——”

萧默转过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他的手掌温暖宽厚,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那样,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素素要永远开心。”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小公主。”

黄兰望着萧默,发现他也在看她,他的眼神——那么深,那么烫,像是要把她的模样烙进灵魂里。

她红着眼:“你知道吗?我多想和你一夜间就白了头。”

黄兰别过脸去,不敢让他看见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我们娘俩会好好的,妈那边我也会总去看看的,你放心。”

萧素素泣不成声,“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的!”

她们都让他放心。

他怎么会不放心?

他来时如游丝一缕,带着半生未愈的伤痕;

他走时似明月圆满,披着人间最暖的光辉。

这世间多少离别,还来不及好好道别就已天人永隔?

又有多少遗憾,终其一生都等不到弥补的机会?

而此刻的他,何其有幸——

能亲耳听见最爱的两个人说“放心”;

能在月光圆满时,带着满心的爱走向归途。

————

两年后。

“卧槽卧槽卧槽,素素,你牛掰了牛掰了,你是熹叔叔的骄傲!”

“素素,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啊,听说你这暑假没啥事儿啊,要不要来童趣坊继续打工啊,我给你double的工资!”

“牛啦素素,啥时候来警院,你铎哥挑几个校草拉个横幅去接你!保证排练拉满啊!”

“素素姐姐,我是小花,你什么时候出发啊?等我这次奥数比赛完了,我想和黄姨一起送你去警院!”

……

清晨七点四十五分,萧素素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她叼着

牙刷,睡眼惺忪地划开屏幕,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提示瞬间跳了出来。抬头时,正看见黄兰跪坐在行李箱前,把最后一件毛衣仔细叠好塞进去。

“几点的航班?”泡沫顺着嘴角滑下,她含混不清地问。

莫尔中学的交接手续上周就办妥了,黄兰作为支教老师,理论上应该比她先到那个偏远小镇。但此刻看着母亲单薄的背影,萧素素突然觉得胃里沉甸甸的——比起自己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她更担心这个固执的女人。

“晚上的,我还是想先送你去学校报到,然后再……”

黄兰拉上行李箱拉链,金属齿咬合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得了吧。”萧素素吐掉漱口水,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挂着两轮青黑,“妈,您就别让我操心了行吗?”

她昨晚熬夜查了莫尔镇的资料。导航地图上那个蜷缩在省界边缘的小点,连卫星图像都模糊不清。论坛里有人说那里连4G信号都时断时续,最新的帖子还停留在三年前。

黄兰摇头笑了笑,抬手看了看腕表,轻声问道:“走吧?”

萧素素含着牙刷点点头,俯身吐掉嘴里的牙膏沫,“行,等我换身衣服就走。”

初春的晨风裹挟着料峭寒意,将公交站台上的落叶卷起又落下。母女俩刷卡上了车,车厢里弥漫着早班车特有的咖啡与面包混杂的气息。

“妈。”萧素素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突然开口,“这次你出差期间,我想把你那间屋子重新装修一下。”

上个月,她们终于如愿以偿地赎回了老房子。黄兰用公积金付了首付,赵宇又周转了一部分资金,余下的贷款慢慢偿还。这间承载着太多记忆的老屋,终于重新回到了她们手中。

办理过户那天,原房主华迪见到黄兰时明显怔住了。她盯着黄兰看了许久,难以置信地开口:“不是,大姐,您——”

华迪至今记得,当年买房时看见黄兰泪流满面地站在门口,对着空气喃喃说着“对不起”的场景。那时她被吓得寒毛直竖,还以为遇见了精神异常的人。后来从邻居口中得知这对母女的故事,那份唏嘘便深深烙在了记忆里。

如今的黄兰气色好了许多,眼角眉梢都透着从容。她温和地笑了笑:“是啊,我们回来了。”

过户那天,娘俩哪儿都没去。她们买来崭新的扫把和抹布,将老屋的每个角落都细细擦拭。

阳光透过擦拭一亮的玻璃窗洒进来,灰尘在光柱中轻盈起舞,好似在欢迎她们回家。

萧素素奇迹般地在门框边发现了什么——那是她小时候量身高的刻痕,一道一道,歪歪扭扭地记录着她的成长。这么多年过去,墙纸换过,油漆重刷,可这些痕迹却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恍惚间仿佛看见萧默蹲在身边,笑着用铅笔在她头顶比划。喉咙突然发紧,视线模糊了。

——爸,你看见了吗?我们回家了。

把家收拾好后,黄兰把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摆在了茶几上,她回头叫萧素素:“你看着点锅,我去车站接你奶,她今天来和咱们一起暖房。”

一切都在变好呢。

现在,她有如愿以偿地考上了警院,昨天,她还接到了张勇所长的电话,告诉她:“闺女,好好学习,你爸的警号给你留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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