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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31)+番外

作者: 戴留白 阅读记录

轿车已是靠惯性滑行,指间的烟没吸两口,悄无声息烧掉一大截,烟灰散落在钟业裤腿上。

他叼住香烟,紧握方向盘的同时猛踩油门,汽车陡然加速,左转驶入旺角方向。

天公不作美,以往营业到凌晨的晶晶糖水铺今晚门可罗雀,提早关店。

钟业拉开铁闸,天霞正拖着地,罗景和阿庆朝他望去,立马像看到救世主的表情,两人将他推到桌前,按到椅子上。

海带绿豆沙,换做平日,是食客大排长龙也要吃上一碗的招牌。可惜暴雨淋得人透心凉,家中晾晒的衣服和泥水溅湿的鞋袜更令人归心似箭。

既然没客人愿意驻足光顾,不得已只好内部消化。

阿庆压着钟业肩膀,另一只手递上瓷碗,“大哥,什么都别说,是兄弟就爽快吃了它。”

钟业本就不喜甜食,想着罗景什么都爱吃,用眼神示意罗景接过。

罗景捂着肚子,面如菜色地摇头,说道:“我这世戴绿帽都不想再见到绿豆。”

天晶是天霞的妹妹,一同和大姐打理糖水铺生意,听到后火急火燎叉着腰从厨房出来,“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吃几碗糖水就哭天喊地,我没收你们钱,算起来是你们赚了。”

罗景不留情面拆穿她,“你就是卖不出去。倒掉又觉肉赤心疼,当我们是厨余桶。”

眼看着天晶要收拾他,罗景躲到钟业身后,还时不时要说几句挑衅的话。

天霞叫停小朋友的嬉闹,收起笑意,问钟业:“是不是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钟业点了点头,所有人难掩激动,围坐在桌旁,迫不及待地等待钟业讲述他的发现。

“他的账本,藏在他家二楼书房里......”

罗景年轻气盛,没等钟业讲完,就提出:“那我们想办法偷来账本交给警察,就能送混账爷孙去坐监。”

钟业搅动着那碗绿豆沙,似笑非笑,语气冷如冰窖,“中国人的事归探长管,你敢说全港哪个探长入职前没有拜过陈广生码头?”

天晶怒不可遏,拳头砸在桌上发出闷响,“我们还要等多久!”

天霞试图让她镇定下来,“细妹,这事情必须要思虑再三再行动,不然陈广生不会放过我们,人命关天啊。”

“大姐,我们还要等多久?陈晋荣闯了祸,陈广生找人冤枉我二哥,最后判了他死刑,那是不是人命?阿爸阿妈受不了打击,没几年也相继跟着大哥去了,他们的不是人命吗?”

天晶逐一指向罗景和钟业,嗓音沙哑地吼叫,“他的家姐,他的父母,不是人命吗?“

她泛红的眼睛望着天霞,呼吸伴随着哨声,话语有些间断,“大姐,陈广生,已经七十了,我不想,看着,他这么大摇大摆入棺材,我不想——”

天晶的理智全然崩溃,哭声凄厉惨烈,固然是气话,却句句说到每个人的心坎上。

天晶有哮喘,情绪激动起来就容易犯病,此时吃过药有所缓解,依然很虚弱。天霞替她抚着背,生怕刺激到她,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片刻后,钟业拿着钥匙戳了戳阿庆的肩膀,对回头的阿庆歪了下头,眼睛瞥向给天晶递水的罗景。

阿庆心领神会,拉上罗景往外走,对两姐妹说道:“螺头父母叮嘱过不让他太晚回家,你们也早点休息。”

阿庆将云里雾里的罗景推入后座,没给罗景发问的机会就阖上门,再坐到副驾上。

罗景的上身探到前座,说道:“我不急着回家的啊。”

钟业开出街口,在等红灯时才反问道:“我们不走,你想阿晶再受几多次刺激?”

应罗景要求,汽车在离他住的屋邨几条街外停下,免得父母看到轿车大惊小怪,问东问西。

钟业和阿庆没急着走,两人目送着罗景在雨中疾奔,渐行渐远。

阿庆烟瘾作祟,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随即想起,烟可能是落在了天霞的床头。

烦躁之余,阿庆惊愕于自己几时变得这么轻易满足。他时常挪揄钟业的痴心,一辈子眨眼就过,既入万花丛中,当然要朵朵采撷。

真奇怪,怎么如今跟天霞床上缠绵一下午,连事后烟都忘了抽。

钟业点上叼在唇间的烟,对他“喂”了一声,再将火机和烟盒扔给他,他敏捷地接住。

熟悉的苦味充盈舌尖,短暂的放松令他有闲心把玩手里的火机,“我记得这是你养父送你的,亏你这么多年了还留着。”

钟业摇下车窗,将手伸出车外,弹掉烟灰,笑说:“物尽其用,是他的至理名言。”

阿庆不赞同地摇头,“无所不用才是他的代名词,不然也不会把注意打到你身上,当初你才十几岁来着......”

钟业补充着说道:“十三岁。”

阿庆拍了拍飘到了衣服上的雨水,“当年纽约州边个华人没听过他钟肇煌的大名,做得黑帮话事人,就预左仔女逃不过继承他的衣钵,过不了平常人日子......”

“毕竟多少仇家敌对想他冚家铲,但他居然能无声无息瞒过所有人,儿孙们被他藏在长岛,过得自由又富足,而他到晚年来香港领养你,等个个都以为他是真的后继无人,才退而求其次。”

阿庆慨叹道:“他这招也算高明了,你有没有数过帮他的后代挡了多少刀枪?”

钟业冷笑,从阿庆手中夺回火机放入口袋,“再怎么高明,还不是没看出他的得力手下,是调查局派出的卧底,最后甚至他养的契仔......”

钟业指着自己,“在成人那年也被纳入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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