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51)+番外
“免贵姓张。”
即使我行我素,特立独行,罗伯特不是涉事未深的年轻人,串联起今日遇到的人和事,配合眼前人说的话,他很快明白了,“不知张生跟季语是什么关系,费尽周折,无非是想阻止她留学,劝不动她,先将主意打到我身上。”
他们的所做作为,与罗伯特信奉的理念大相径庭,他盯着张泽衡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鄙夷,云淡风轻地道:“你想怎么样?再打我一餐?”
张泽衡笑问:“我们做场交易,如何?”
翌日下午,寿臣山的骑术学校里,黑色的纯血马优雅跃过双杆障碍,季语穿着修身的垫肩夹克,手握缰绳,另一只手抚摸它亮丽的鬃毛。
张家兄妹在围栏外观赏,等到马场内的季语注意到他们,张嘉妍挥动手臂,就见马儿调转方向,朝他们小跑过来。
季语念念有词控制马儿停下,棕皮高筒马靴跨过马背,踏在被阳光烤得焦黄的沙土,对他们的出现感到意外,“不是要去听音乐会,怎么会来这里?”
张嘉妍喂了马儿几根胡萝卜,“父母临时决定要过二人世界,抛下我们过海去澳门。”
张泽衡拿出三张入场卷,“多了两张飞飞:票子,不用也浪费,记得你好似也几钟意Vivaldi,所以我们想叫上你一齐。”
中西区,香港的心脏地带,白天车水马龙,到了夜晚更是不眠不休。贯穿历史的干诺道中行人隧道,南通地标建筑皇后像广场,北行现代风格的香港大会堂。
自去年台风袭港,会堂遭遇水浸,进行了修。
如今浓郁的木质香蔓延整个音乐厅,F小调第四协奏曲第二乐章响起,季语闭上眼,仿佛身如木屋内,雨点敲打窗户,壁炉里的木柴燃烧,火焰崩跳发出噼啪声。
接着是寒风凛冽,雪山倒塌,刺骨的寒意钻入骨髓,注定是个充满畏惧和压抑的冬天。
中场休息期间,张嘉妍要争取时间在座位上眯一会,她是摇滚的狂热爱好者,古典乐是催眠的佳品。
于是张泽衡和季语出了大厅,季语还担心张泽衡会靠近她诉衷肠,他却指了指音乐厅里面,无奈说了句:“对牛弹琴。”这是在说张嘉妍。
季语笑了笑,张泽衡抬起手,她心中一惊,后退了几步,没想到他只是拜托季语:“我去洗手间,可不可以帮我去那边倒杯红茶?”
季语点了点头,看着张泽衡逐渐埋没在人流中,她松了口气。
来到休息区,季语捧着热茶,香味随着热雾上升沁人心脾,也让她心神游离。尽管答应了张嘉妍,要与张泽衡做回朋友,但她的潜意识从不轻易原谅伤害过她的人。
杂草在夹缝中求存,要长得苍翠繁茂,除了极力索取阳光养分,还要时刻防御保护自己,被抨击小气无情又如何,人见人爱是温室花朵的特质,你在风雨飘摇的环境成长,活下去就值得骄傲。
“好巧啊。”
季语顺声而顾,看到走到她面前的人也感到错愕,“罗伯特,你也来听音乐会吗?“
罗伯特答:“来捧朋友的场。”
罗比特的指尖敲打桌面,这时有服务员撑着一托盘的鸡尾酒路过,罗伯特买了一杯,在季语提醒他有伤不能喝酒前,酒杯已经空了。
酝酿了好久,他深呼吸,下定决心般说着:“我给在英国的同僚打了电话,他们可以帮你......”
季语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但......”这个字有魔力,能见证眼眸的期待沉入湖底,罗伯特继续说着,“他们需要你到英国,至少跟他们上一个星期的课,当面跟你沟通交流。”
“若你想去,我能替你安排机票住宿,最快圣诞过后出发。”
这不是季语立马就能决定的事情,“我要考虑一下。”
罗伯特理解万分,“没问题,那三日后的下午,就约在这附近的咖啡店,你再告诉我你的打算。”
大厅放起音乐前奏提示观众休息即将结束,张泽衡在演出开始前一秒才姗姗来迟返回座位。
张嘉妍小憩过精神抖擞,拉着张泽衡的西装闻了闻,蹙眉批评:“妈咪叫了你无非必要不准食烟,你忘了我们舅父是肺癌去世的吗?”
张泽衡掐了掐张嘉妍的脸蛋,“同边个学的,小小年纪就一副管家婆样。”
张嘉妍愠色拍开她哥的手,转到另一边的季语,瞧到她正向前排找位置的男士微笑示意,便问道:“你识的人吗,是谁啊?”
季语简短介绍:“学校教授。”
罗伯特找到位置坐下,从座位间隙望了眼后排正襟危坐的张泽衡,此时似乎也注意到他,勾起嘴角对他笑。
罗伯特觉得那抹笑像房檐边倒挂的冰锥,坠落即死亡,他转过头来,指挥师上台鞠躬敬礼,全场在雷鸣般的掌声后变得安静,C小调弦乐协奏曲徐徐展开,他的心绪回到昨晚......
“什么交易?”罗伯特问道。
“用你的方法,让季语有出国的念头,并把这张机票交到她手里。”张泽衡捏着香烟滤嘴在沙发上捻灭,呢料被灼出一个黑洞。
罗伯特不明白,“你既然不想她离开香港,怎么又......”
张泽衡将烟头扔到黄飞拎着的桶里,“你照做就可以,其余不管你事。”
“话明是交易,我帮你,你给我什么?”罗伯特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不过也不重要,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总之你们要打要杀,悉随尊便。”
张泽衡向黄飞使了个眼色,伸出手,黄飞将一沓照片放到他掌心,他一张一张看着,一面说起:“不知令堂今年高寿,英国的疗养院是好,但边度及得上故土,我认为是时候接伯母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