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74)+番外
阿庆的烟瘾越来越大,老烟枪软硬不吃,天霞干脆没收作案工具,限量供应。
季语揪出问题漏洞:“他难道不能再去买包新的?”
天霞冷笑一声,像是说给季语,又像是讲给阿庆,“没问题!这样我也能换个新男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的美好人生可不能在病床前陪着条干枯黄牙的骷髅骨度过。”
“女人就是麻烦——”阿庆心不甘情不愿敲出一根,将剩余一整包拍在天霞掌心,“报告长官,下属不敢造次,身体心灵尼古丁全数由你看管,得未?”
烟还没对上火,又被钟业捏走,“熏黄我家白墙你赔不起。”
莫名成为众矢,阿庆的怨火熊熊燃烧,“讲到好像你烟酒不沾一样。阿嫂,你最清楚,他是不是事前事后三支烟。”
季语回忆,实话实说:“他真没在我面前食过烟。不过你说的是什么事?”
阿庆嘴巴微微张大,慢动作低头,别有意味瞧了下钟业裤裆,又缓缓抬起,总结道:“从没飞过的雀仔,长成公鸡再要飞得高,是需要点时间。”
他同情地摇头,“大哥不要灰心,肌无力有得治,我不会看不起你,你——”
钟业的手肘绞住阿庆脖子,往楼道走,“要食出去食。”
罗景见状从厨房出来,沾满泡的双手往身上一抹就要跟上,“我也去。”
天台棚屋,方脸男还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腿已经不流血,并且有醒来的趋势。钟业蹲下检查,接过阿庆递来的玻璃瓶,驾轻就熟用针管抽取,推入静脉。
罗景看懵,“大哥,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所以叫你个衰仔用心努力读书,不要成日得团火,像只牛横冲直撞,没一两个技艺傍身,黑白社会没有一个要你,”阿庆踢了下方脸男软趴趴下垂的脑袋,“不知道他兄弟几时来,断水断粮这么久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钟业用牙咬开一瓶啤酒灌饮,“一日一夜死不了,况且我给他打了葡萄糖。”
不到三五分钟,见钟业喝起第三瓶,阿庆幸灾乐祸笑了笑,“你也有今日,那碟炒蛋食一啖不去洗肾就是谢天谢地,你还要全部食完,唯命是从丝毫没有男人的尊严。惯成这样,她救过你命吗?”
钟业放下空瓶,“救过。”
十一岁少年自愿了结生命,任谁听到都会觉得是天荒夜谭,放在钟业的生命里却是纪实文学。
是幸运还是倒霉,她总在最后关头出现,扑闪闪的眼睛如一面亮镜,他控诉命运不公的皮囊下,活跃着他从天堂堕入地狱的怯懦和恐惧,统统无所遁行。
她牵过他的手,登上古老沧桑的山头,一日一日默不作声地陪伴着,让春风舔舐溃烂伤口,随夏雨洗净黏腻污垢,由时间给满目疮痍的他们修修补补,要活着,绝不要服输。
阿庆倚着围栏点上天霞格外开恩的封口费,恨不得榨干榨净所有尼古丁才舍得呼出。
白雾打在罗景脸上,激发他联想思维,回忆起那股酸唧唧的味道,忍着恶心捂嘴跑走。
阿庆鄙夷地瞥了瞥钟业,认为他掐断罗晋吸烟苗头是多此一举,“以后递烟给他的人大排长龙,你还能一个个替他挡不成?标新立异不一定是为他好。”
寒冬腊月,钟业盯着有户一家老小在贴挥春福字,看得入迷,笑着说:“对,似你这样抓心挠肝,要戒戒不掉,想食食不到,才好。”
阿庆烦躁得口不择言,“叼——你有异性没人性,踩人痛脚好玩吗?”
钟业再补一脚,“我帮你带了半箱的NatSherman,你还要吗?”
“哎......”阿庆闭眼摆手,忍痛割爱,“给你给你,益你算了。”
心里骂着厂家,设计什么滤嘴,打着健康的名义偷工减料,也只得抿抿嘴,把烟蒂塞进啤酒空瓶。
他要转移注意力,“陈广生在耍什么新招式?”
钟业说:“他要开拓新板块,进军海外市场。他在东南亚的买下了一个村落的农地,还买了厂地,表面上要做茶叶外贸,实际是种大麻、罂粟,走私到美国。”
阿庆提出怀疑,“大费周章在海上绕地球转圈,赚得到几个钱?老墨垄断了制毒贩毒,纯度够高,供货够足,走陆路到纽约不过几日。明目张胆同班Latino抢生意,他是嫌M1M1加兰德步枪不够长,要自己送个人头过去给他们做靶。”
“他就是半懂半信,才会要我去打探情况,以为我语言不通才要陈晋荣送我一程,不然他怎么会山长水远送个孙去花天酒地。”下飞机几天都没有正正经经睡过一觉,钟业捏了捏僵硬肩膀,继续说,“我就是要他信这是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阿庆问:“你有想法?”
钟业故弄玄虚,“记不记得今年有什么大事件?”
“今年......六四年......大事件?”阿庆低声咕哝,左右踱了几步,骤然想起,“大选!”
钟业双手环抱倾身而立,全盘托出计划,“大选期间媒体会加大报道社会事件,公众也会更加关注新闻,所以各帮派这年都会安分一点,以免做候选人抨击对方,拉拢选票的炮灰。”
“你都识得讲陈广生是去抢生意的,墨西哥人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蚌壳相争,不管渔翁是Interpol还是FBI,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阿庆抢答:“送条老陈皮坐监!”
“好死不死他选纽约,到我们的地盘,做事更加不需要畏手畏脚,”是好事,钟业却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后一次,成功失败我都认。”
阿庆蹙眉,扯了下钟业胳膊,问:“你什么意思?什么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