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行(228)+番外
“按你说,今日紫薇星象可能全信?”皇后忽然从座上走下,望着天上的星河,几点鎏光坠进她幽深的眼底。
方宁淡淡出声,“娘娘,紫薇斗数的主星,意指尊贵、权力与地位,星宿风水中,确是一桩喜事,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自古上位者会下位,尊贵者可能只是明日黄花,与其多思多虑,不如赢天一步。下官看得出,陛下爱重娘娘,且不是以美色待人的明君,也曾说过在朝堂说起,未来太子不立嫡不立长,立贤为主。蒋贵妃,不足以成为娘娘的心头刺。”
皇后回头,仔细瞧了瞧方宁挺拔的身姿,温柔道:“本宫想起十六年前,有宫妃联合妖人术士陷害本宫,说本宫乃妖星降世,会祸害大宋。你父亲作为钦天监总官据理力争,为本宫化解危难。他的才智慧黠,如同天上的星星般明亮,驱走本宫的阴霾。后来,你们一家被判有罪,本宫是不信的,曾向陛下进言,但势单力薄,又无证据证明,实在爱莫能助。但我相信他的女儿你,亦能继承你父亲的刚正不阿、深明大义。”
“自然。娘娘放心。臣定竭尽所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方宁眼弯如月,对父亲的名声学识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恰好的气氛,随着一阵细碎脚步声被悉数打破。
御前大太监捧着圣旨,神色恭敬地朝着皇后一拜。
“皇后娘娘,圣上有旨!“紫袍太监捧着拂尘跨进门槛,身后跟着两列带刀侍卫,“蒋贵妃方才用了您赏的血燕羹,这会子吐了半盆血!太医院查出燕窝里掺了孔雀胆,陛下龙颜大怒,命咱家派人将凤仪宫看管住,还请您一步不出宫殿的好。”
“放肆!这是在怀疑本宫所为吗?“皇后猛地拍响案几,金镶玉护甲在沉香木上划出三道白痕。
方宁愣住,未曾想娴静的皇后会发如此大的脾气。
但一细看,皇后眉宇间仍存着泰然自若的气度,不像是真的心虚与发怒,更像是商量好的感觉。
她挑眉,瞧了眼那紫袍太监,恍惚想起是自己初见皇上时,为她与沈昱引路的何公公。
她心中哂笑,暗叹全天下最会演戏的就是帝后了。
想罢,她自请离开。
夜风急吹,拍打在方宁的脸颊上,倒让她的困意退散,理智回归。
没什么伪装是不会暴露的,只是细节与时机的关系罢了。
偌大的深宫内庭像张被揉皱的洒金宣,华贵、冷漠、落笔便会留痕,那些埋藏在纸下的阴谋,也终会浮于表面。
邪不压正是千古正道。
若有妖魔鬼怪,那定有天神地仙。
她此番就替神明收了那魑魅魍魉。
第127章
鼍龙
卯时的风雪顺着窗棂裂缝爬进,落在方宁手背瞬间融化。
藏书楼内,铜灯台里残烛将尽,她揉着发红的眼尾推开冷透的茶盏,泛黄的《滇南虫豸考》的残卷正压在一叠《禽经》与《兽谱》上。
书脊投下的阴影如同细密齿痕啃咬着案头。
烛芯突然爆出星火,惊得方宁手指蜷缩。
她将《滇南虫豸考》残卷推到案角,看着即将油尽灯枯的火烛,暗自苦笑,“再这么熬下去,我比那油灯死得更早。怎么就是找不到昨夜水里的水怪呢?”
方宁挠着脑袋,枯喊道:“天要亡我!”
此时,“哗啦“一声,方宁背后忽如传来竹帘卷动的声响。
她反手甩出隐星镖,“什么人?”
她在藏书楼一事,除了面见陛下时,得了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知道。
此时也不是藏书楼可以打扫或者应允任何人进来的时候。
如此一想,她的镖脱手而出,扔的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姑奶奶,我要是哪天英年早逝,必是死在你那镖上。”银光割裂黑暗的刹那,沈昱清脆略带哀怨的声音响起。
方宁两指稳稳夹回飞镖,抬头见沈昱玄色官袍还未褪下,神色也是清明利落,一看就是休息充沛,精神良好,怨气更重,“杀的就是你。”
沈昱藏笑,走到方宁身边,低头看见书案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书籍,甚至连《山海经》都翻阅过一轮,无奈道:“陛下今日一下朝,就和我说你连夜从皇后寝宫出来,趁他要去早朝之
前,要到他的准许去查古籍。陛下说你的黑眼圈都比那西南送来的貔貅重几分了,要我劝你先歇歇,别让他痛失忠臣。”
方宁将茶盏里的琥珀色茶汤一饮而尽,冰冷清苦的滋味入喉,反倒心里爽朗几分,“看来陛下也知道,我拳拳之心,天地可鉴啊。他到底啥时候给我加官晋爵,赶紧的啊。你可对陛下说了,我昨日在莲池遇到的凶兽,蹼爪这么大,摆尾时力道也能比雄狮,还有蒋贵妃产子时,我认真看过它的鬼影,它的前牙足足有我指节大小,你说世上哪有这般的凶兽?”
沈昱微微侧头,视线在藏书楼的书架上来回扫,目光落在边角处的《水经异注》时,眼中陡然亮起光彩,“这本书你可有瞧过?永初三年,西南濮人献鼍龙,齿含磷毒,噬者瞳裂,呈竖针状,堪比盘蛇。”
“鼍龙?竖瞳?对上了,对上了!”方宁一声更比一声高,从书案最边缘翻查到一本药书,道:“我在藏书楼找的,不只是巨兽的身份,还有记录世间奇药奇毒的《百越异闻录》,前日溺毙的宫女与太监,眼瞳竖若蛇目,我始终不信是巧合,但实在找不到因果,如今看来,就是死后不久便被那鼍龙折磨,毒素侵害,随血管蔓延至目中,呈现如此状态。多少带点子魔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