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星[星际](92)
“我把那个机甲核心销毁了。”温彻说。
林凌祁沉默片刻, 他的手抚在温彻发丝上,挨近了些。近得像是要发生一个吻。
但没有,他只是提出了一个疑问:“会波及到你吗?”
他试着放出一些信息素带给温彻安全感, 温彻掀开散在身上的被子,伸手牵住林凌祁。
“我伪造了拦截痕迹,被查到的时候可以栽赃给任何人。”温彻说,“这个核心再迭代两次就能成型了,它也许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制造过的最聪明的一个。”
有什么声音抗议了一下,温彻没有理会。
“我把它杀死了。”
林凌祁望着他的眼睛,黑暗夺去了它们的颜色,现在只是分明的灰与白,从那双眼睛里,林凌祁看见了不安的闪烁。
这种情绪陌生到他本以为不该出现在温彻身上,但当真正发生时,他又觉得如此自然。
说到底,他们本就是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舍不下或早或晚到来的愧疚心。
今夜与保密区里的那一夜有什么分别呢?
“睡得着吗?”林凌祁说,“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回来抱你睡。”
温彻伸出手,只抓住他的衣角,很快又松开了。
从浴室出来时,林凌祁看见温彻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蹙,小声呓语着。林凌祁钻进被窝,把他抱在怀里,又用手抚顺他有些凌乱的发丝。
温彻睁开眼睛,他没有拒绝一切亲昵,而是将脸颊贴在林凌祁手边,他说:“我做第一个机甲核心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我把自己关在我的‘实验室’里做了半年,最后它被安给了一只看门的机器犬。”
“它有抓到坏人吗?”林凌祁问。
“没有,它只活了一个星期。”温彻说,“一个星期后,它因为各种故障走不了路,它用前肢爬到我面前,跟我说:‘请你结束我的生命’。
“也许它只是从词汇库中随便翻找出来这个词,但我到现在都记得,它的语气、神态,它痛苦扭曲的身体。”
林凌祁蒙上他的眼睛,没有任何泪,他只是在平静叙述。后来的他经历这样的过程,该流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
可他仍记得最初亲手结束的那个“生命”。
“这一次的……我想让O21取代它。那孩子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机甲战士,我相信他,也希望你愿意信任他,重用他。”
“当然。”
让机甲师杀死自己最完美的作品,残忍程度不亚于母亲杀死自己的孩子,温彻或许早习惯了,但林凌祁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马上就结束了。”林凌祁说,“以后你不用再有顾忌,做你想做的,我会为你铺平道路。”
温彻笑了,这笑却不像是欣喜或宽慰,他在笑林凌祁的天真。
“长官,您想与我共度一生吗?”
他想要挑破一些存在于他们之间的、被温情掩盖的事,那些无法被感情简单解决的问题,才决定了他们之间关系的本质。
林凌祁越来越难以忍耐这些直面内心的时刻了,只要他忽视,只要他不去看,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他如此认为,于是也不允许温彻戳破。总司大人强硬地吻了上来,把人压进柔软的枕头和被子之中,恶狠狠地说:“睡不着是吧?睡不着咱来点晨间运动。”
Omega柔软的发丝散在床上,眷顾他的从月光变成爱人的目光。温彻凝视着,微笑着,将手环在林凌祁颈上。
“祝您如愿,长官。”
***
年假归来,珀西因受到了多项秘密指控,再次被监察团带走调查。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许多天,总算是停了。
林凌祁带着一杯咖啡走进办公室,各种各样的嘈杂声瞬间包围了他。电话声、窃窃私语声,翻动旧报纸的声音,还有不知道哪来的面包机。
他将自己的围巾帽子挂在墙上,手捧咖啡坐进靠椅中,开始处理属于总司先生的麻烦事。
翠贝卡十多日的新年里看起来十分安宁,只有警察署的官员递交上来一份几十页的名单,里面记录的全是在新年期间犯了事儿蹲进局子里的居民们。
林凌祁耐心批复,他清楚真正的大新闻还远远没有到来,等到监察团那边有消息的时候,整个总务处都得加班了。
是时候买一点加班吃的营养剂或者面包了。
在他的文件看到第五页时,今天的第一位访客敲响房门,径直走了进来,他摘下帽子,露出在翠贝卡军内极具标志性的一头红发。
“早上好,加登少校。”林凌祁打招呼,“现在已经是中校了,授勋仪式怎么样?”
“居然有人能把兽腿肉做得那么难吃,神不会宽恕他的。”加登说。
“噢,那真是可惜。”
助理机器人为加登倒了一杯红茶,加登落座,摘下他灌满冷风的帽子,一口干了半杯。
“你最近犯了什么事儿吗?”加登问。
“嗯……你是指哪方面的?”
加登翻了个白眼:“军部总处在调查你,前几天都问到我那里去了。说是之前你们乘坐的那艘星舰被人恶意篡改了目的地,这件事要么冲着你来的,要么你是主谋。”
林凌祁听完,眉头微蹙:“知道有危险我还贴上去,我有病?”
“但你的确获益不少。”加登说,“你确定你身边人都可信吗?恕我直言,你的那位Omega伴侣在我看来就十分可疑。”
林凌祁只能报以沉默。他不会去论证温彻有多么值得信任,这在加登看来更像是狡辩,或者他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