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逸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不知道能不能改变,但,必须去,即使救不了,儿子走的时候,她能送最后一程。
梁逸秀不敢看解星晖的眼睛,生怕忍不住,她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
更遥远的天际处,戚云龙也在看着茫茫云海。
养父母还没等到他成年便因为一场意外走了,每次执行任务,他毫无牵挂。
这一次不同。
短短十多天的相处,说不上为什么,那个古怪的聊天群好像有种魔力,此刻仿佛有一根细细的线,一头牵着他,一头是那边。
中间的,叫牵挂。
如果回不来,他们应该会很伤心吧。
耳机传来机长的声音:“距离目的地还有二百公里,请做好跳伞准备。”
几个小国以演习的理由封锁了海域,机场被炸毁,只剩唯一的一条路:跳伞,沿着沙漠,悄无声息溜进海岛,只要能拿到同胞遇到危险的证据,国家就可以向联合国申请出兵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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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
世外桃源般的小岛早变了样,像个美女被狠狠揍了一顿,给毁容了,马路两边的椰子树变成了麻子脸,大大小小的弹孔触目惊心,大量的木质建筑更是遭受重创,到处残垣断壁。
武装份子随时随地交火,为了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谁都顾不了那么多。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华人,有华人的地方必有美味的中餐。
就这样的废墟里,一家浓浓农家乐风的“大嫂水饺”仿佛处于另一个时空,除了玻璃被流弹打碎几块,它完完整整,霓虹于深夜里妖娆闪烁,仿佛是个五颜六色的梦幻安全区。
某种程度来说,的确算得上安全区。
门口处,一面红色旗帜随带着硝烟味道的海风轻轻飘荡。
那是一个国家的象征,一个强大国家的象征。
很多人大概升旗时才会留意到,而在这里,它时刻提醒着武装份子,这里居住的,是什么人,得罪后,会有什么样的严重下场。
大概没有什么比饺子更代表故乡的味道,几乎所有游客都来这里吃过饭。
饺子馆老板叫张大海,老板娘也姓张,叫张云,合起来大海白云,即应景,又有种土土的情侣风。
张大海四十左右,膀大腰圆,此刻,正忧心忡忡向一名武装份子抱怨:“嘿,哥们,你们打就打吧,能不能别破坏建筑,看给造的,这得多长时间才能修好,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关门大吉了。”
“关门为什么要说吉祥,不应该哭吗?”武装份子脸上残留着不知自己还是敌人的血迹,他一口吞下个饺子,赞道,“你们的国家真的太会吃了,我爱死饺子了,可惜,价格太贵。”
“面粉肉馅,尤其你吃的这个酸菜,全都空运过来的,能不贵嘛。”张大海习惯性解释几句,又回到关心的问题,“机场也炸了,网络也没了,你们头领到底怎么想的?以后还过不过了。”
在这里生活久了,说起来可能没人信,打仗就像听到过年的鞭炮声,正常的理应存在。
打仗和游客没关系的。
这么说吧,两方人马正在交火时,如果看到有游客过来,不用吩咐,会立刻齐齐停火,有素质的甚至敬礼问好。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保护着生养自己这方土地的名誉。
因为从小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自家家徒四壁,除了风景啥也没有,得罪游客,等于断了所有人的生计,曾经有位新的领导人上任时颁布过一条新规定:如果有本地居民接到游客投诉,判鞭刑。
随着这位领导被新的取代,鞭刑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由此可以看出来,游客地位有多高。
世界上最乱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武装份子感觉饺子都不香了,愁眉苦脸叹口气:“张,我和你一样疑惑,这样下去,没有飞机,游客进不来,不过我听队长说过,等找到那个人,战争就会结束,我相信,领导到时候会第一时间修复机场。”
“找什么人?”张大海抓住关键点,“你们的人还是游客?”
武装份子摊手:“我也不知道,张,不要多问了,不管你们的事。”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不管我的事,这里也是我的家。”张大海掏出根华子递过去,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兄弟,说说嘛,你知道的,我这里可是整个岛屿最火的中餐馆,没准我认识呢。”
岛上啥都缺,啥都贵。
武装份子眼睛亮了,狠狠抽了一口,幸福吐个大大的烟圈:“你们的香烟味道最好了,有股淡淡的香味。”
张大海怎能听不出话外之音,打开柜子拿出一条没拆封的,心痛道:“我就剩这一条了,不过,谁让咱们是兄弟呢。”
换做平时,他才舍不得,对政策有啥意见直接找当地政府,饺子馆每月交的税可不少呢。
武装份子嘿嘿笑了,凑过身刚要说什么,门被推开了。
有客人上门。
一个身穿褐色休闲装的年轻男人,脸上有道淡淡的伤疤,但丝毫不影响英俊的五官。
“老婆,你给客人拿下菜单。”张大海正到了紧要关头,看了眼客人,转身向厨房方向大喊。
“谁是你老婆,我们已经算离婚了。”后厨传来个响亮的大嗓门,接着门帘掀开,走出个皮肤微黑的中年妇女。
武装份子听不懂华国话,但认识,优雅弯腰:“老板娘好。”
张云满脸乌云:“张大海,离婚就要有离婚的样,你喊谁老婆呢?”
“口误口误,喊习惯了,张女士,我给您道歉,影响您的名誉了,我给您鞠躬。”张大海夸张深深鞠了一躬,淡淡道,“我有点事,麻烦您先招呼下客人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