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史诗 [西幻](183)
早莫瑞奥塔建设的初期，狼王早早地就问过露辛达：“你需要食肉者的帮助吗？”
那时候，露辛达连自己的房屋都没有，还住在阿黎思达搭起来的帐篷里。
露辛达和狼王两个人盘腿坐在帐篷里，隔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摊开着两张羊皮卷，盘算着莫瑞奥塔的建设。
“沙浓的到来已经传了出去，”狼王说，“很多食肉者想要搬到莫瑞奥塔，享受肉食。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露辛达没有立刻回答。
她低着头，一边用羽毛笔在羊皮卷上勾勒着莫瑞奥塔的地形地势，一边凝神思考。她没有正面回答狼王的问题，而是说道：“狼王，我观察到一个现象。”
“什么现象？”
“我观察到，凯美拉人里，你划分的‘五类’凯美拉人，彼此之间并不算特别融洽——当然，虽然大家没有大的矛盾，但是，各类凯美拉人各过各的，生活也并没有融合在一起。”
狼王一怔，露辛达放下羽毛笔，抬起头来：“目前，跟随着我建设莫瑞奥塔的，是鸟类的凯美拉人，你们所说的‘飞行者’。现在，莫瑞奥塔城里住着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飞行者凯美拉。他们信任我，愿意追随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的‘飞行者’血脉，我身上的雌鹰血脉。”
露辛达这样说，神情严肃：“我想，如果食肉者凯美拉人突然大规模地搬进莫瑞奥塔，真的不会和莫瑞奥塔的初始建造者——飞行者凯美拉——产生矛盾吗？”
狼王哑然。
露辛达这样一说，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不妥当。
“你说得对，”狼王想了想，“确实会产生矛盾。”
他皱起眉头：“飞行者们已经跟随着沙浓开始建设工厂了。莫瑞奥塔的建设初期，飞行者们会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地工作很久，才建立起工厂，而食肉者们搬过来，就开始享受——后面来的食肉者可以享受前面的人的建设、而不付出，这一定会引起飞行者的不满。”
露辛达微微颔首：“鹰人曾说，在莫瑞奥塔没有建设好的时候来投靠我，是一种‘诚意’。但其实，我明白她的意思——我的母亲的手书里，有一个词语叫做‘从龙之功’。从前，我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有了一点理解了。”
狼王一怔，有些疑惑：“帮助‘龙’的功劳？龙是传说中的
生物，空灵大陆上，并没有人亲眼见过龙的存在。”
露辛达摇摇头：“在我母亲的文化里，‘龙’，是君王的象征。‘从龙之功’，指的是，在君王年轻或者势力微弱、还没有成为君王的时候，谋臣就陪伴在君王身边，支持着君王，为君王立下功劳。拥有着‘从龙之功’的谋臣，在君王真正掌握权柄之后，往往也能得到煊赫的权势与显耀的财富。”
狼王若有所悟：“你是说，鹰人带着飞行者们早早地投靠你，是为了博得你日后的庇护与荣耀——这几乎是一种‘押注’的行为。他们在赌，赌你能够成为出色的领主，他们日后，也能在领地上得到显赫的、不同于其他族类凯美拉人的地位。”
露辛达微微颔首：“是的，鹰人首先考虑的，是‘飞行者’这一个种类的族人的福祉，而不是全部凯美拉人的福祉。某种意义上，他们和食肉者也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他们的到来，让我意识到：凯美拉人内部并不是一团和谐，也有大大小小的势力分布。”
顿了顿，她认真地说道：“狼王，我当然希望所有类别的凯美拉人能够打破血脉的壁垒，和谐愉快地生活在一起，但想要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需要很多的谨慎考量和规划。”
狼王看着她，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说了这么多，我看你心里一定已经有解决办法了。”他说。
露辛达莞尔：“是的。被你看出来了。”
“是什么办法？”
“治理水患。”
“……”
狼王一愣，露辛达说：“如果你愿意，我希望可以组织一些想要搬到莫瑞奥塔、享受沙浓工厂的食肉凯美拉人，帮助莫瑞奥塔，治理水患。”
狼王若有所思，露辛达笑了一下：“想要打破大家的隔阂，有一种办法，就是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外部，让大家面对共同的敌人——在莫瑞奥塔的情况里，天灾，洪水，就是这个共同的敌人了。”
她说着，羽毛笔在羊皮卷上点了点，“让所有人一起应对天灾的困难，让所有人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共同建设一座城市，共同建设更好的生活；当每个人都为此努力奋斗，做出贡献，大家能看到彼此的心，也就更容易打破壁垒与隔阂。”
狼王听到这里，轻轻“哼”了一声。
“我算是听明白了，你就是想要我们食肉凯美拉人帮你治水，对吧。”
露辛达无辜地眨眨眼睛：“飞行者们在工作，食肉者们就也需要用一些工作来换取食物。总不能飞行者们工作，食肉者们躺在地上，就能吃到天上掉下来的免费午餐。”
她说着，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飞行者在城里建设工厂，食肉者在城外修筑水堰，如果一切都走上正轨，城里的工厂不再担心汛期的洪水，可以开始安全地大规模出产肉食，那个时候，莫瑞奥塔的肉食产出，就能负担得起所有人的饮食、生活。”
露辛达显然将这一切已经在脑海中规划了很多遍。狼王神情奇异地望着她：“从一开始，你就算准了这些吗？”
露辛达微微摇头：“我不是神，不能什么都完美地计划。飞行者们来投靠我，这不在我的计划之中；飞行者与食肉者之间微小的隔阂，也不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自从在瑞威代尔被审判之后，我觉得，每一件发生的事都有可能是一个机遇。我希望尽可能地抓住这些机遇，让它们帮助我完成我想要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