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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啊,你不是?(158)

“对。”

来往的雀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只忽然迟疑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声音很奇怪啊?”

“对啊,”另一只困惑地道,“敲了几次门,总感觉声音和语气都差不多呢……”

领头的鸟儿忽然面色一变,叫道:“不好!”

等他们壮起胆子,不管不顾地闯进寝宫,掀开被子一看——

一个和巫曦身形一般大的玩偶缩在里面,张开歪歪扭扭的嘴,赫然便是那两句“不吃”和“走开”。

“完蛋了!”侍从叫苦不迭,“快去上报给尊主,晚去一步,我们也得去悬崖上吊着了!”

与此同时,孔宴秋独坐高天,黯然神伤。

我做错了吗?他自省自问。

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

巫曦的斥责,悲伤和眼泪,比刀子割肉伤他更重。他不住回想着当时的一幕幕,想起巫曦隐没在暗处,却仍然亮如火光,也痛如火光的含泪眼神——倘若他可以下跪,他一定会跪在他的脚边,向他乞求原谅。

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

就像……就像我辜负了你的心,就像我不是天底下最爱你的人一样!你怎么可以那样看着我?

他把巫曦关在他们昔日的爱巢,便逃一般地离开了那里,像一个慌不择路的胆小鬼,不敢再面对神人的质问和泪水。

下方盘旋着几点禽鸟的身影。

孔宴秋实在懒得去管,如今他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可是那些小小的雀鸟冒死冲上高天,大嗓门喊出来的话却是:“小殿下不见了!他、他走了!”

孔宴秋豁然站起,眼中闪动着凄厉的神光,他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殿下走了……”鸟群挤挤挨挨,飘出一些怯怯的杂音,“他,他把一个会说话的玩偶塞在被褥里,已经走了不知道多久了!”

刹那间,孔宴秋展开风雷双翼,便要直冲长留,在他身后,业摩宫妖鸟惶恐地喊道:“尊主,玉京天阙不日就要开启,那些金曜宫的孔雀也准备动身了,尊主!”

孔宴秋停下脚步,下意识回望玉京天阙的方向。

他说的是真的,天门当真是神祇建立的奇迹,即便相隔万里之距,孔宴秋还是能清晰地分辨出那万潮齐聚般恢宏壮丽的景象,以及天际飞舞的一线光芒,绚丽无比,掺杂着绿、蓝、白三种灿烂的颜色。

金曜宫的孔雀终于出山了。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几百年,几乎是从降生起,他就已经在等了。他在心里数十年如一日地磨着那把刀,直到刀尖雪亮,刀锋也吹毛断发。他怀揣着杀人的利刃,就这么在大荒上徘徊不定,熬过每一个日升月落的昼夜。

他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将这把刀插进金曜宫的心脏,用它割开那些孔雀的咽喉,正如落雪是怎样覆盖大荒的万事万物,孔雀的鲜血便要以相同的姿态覆盖他所有的屈辱,以及痛苦。

数百年的光阴如水流逝,这一刻,他心头的刀刃悄然落地,发出清清的坠响。

“……不重要了。”他低声说。

下属迟疑道:“尊主?”

孔宴秋重复了一遍:“不重要了。”

他张开双翼,最后看了玉京天阙,还有孔雀翱翔的长队一眼,便毅然决然地回头,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去。

作者有话说:

巫曦:*气喘吁吁,烧绳子*我烧,我烧。

毒龙:*得意扬扬,因为它们抓走了黑孔雀的宝贝*哈哈!复仇行动完满落幕!

巫曦:*气喘吁吁,做扇子*我做,我做。

毒龙:*轿子开始变得沉重,把它们像橡皮泥一样压得扁扁的*呃,没关系……复仇行动……依然圆满……

巫曦:*闪亮登场*啊哈!*挥扇乱打*看招!

毒龙:*奄奄一息*不,复仇行动……*彻底死了*

第67章 净琉璃之国(三十五)

孔宴秋展翅千里,他狂暴地飞向长留,期冀巫曦还在那里,不必受了毒龙的残害……

身后的大妖拼了命地追赶,如何才能追上?整整两日一夜,黑孔雀变作原形,垂翼于云端,在漫天雪云上划出一道凌厉万分的割口。

长留已经近在眼前,孔雀利眼下瞥,忽然在雪原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酸与。

怒火和杀意在他心中沸腾,孔雀一声刺耳尖啼,轰然降落地面,溅起海啸般的雪粉白浪。

酸与的脸也变得如这些雪一样白。

她急忙停下自己驱赶的三辆马车,赶在孔宴秋发难前大声道:“启禀尊主,车上坐的都是殿下的亲故!”

孔宴秋阴晴不定地盯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说。”

酸与不敢隐瞒,急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给孔宴秋:“……就在两日前,我接到了小殿下在宫里的故人,她们说……她们说……”

她支吾了半天,再也说不下去了。

巫曦以自己为条件,交换了这些神人离开长留,自己则坐到了前去毒龙之国的送亲队伍,要嫁给俱时德叉伽的儿子——这样的事,除非是不想活,或者是想用最凄惨的方式离开人间了,否则怎么好告诉眼前的黑孔雀!

孔宴秋见她闪烁其词,更是心头冒火,他想动用毒火,但如她所说,车里装载的也确实是一些惊惶失措的神人。

他如刀的目光剐过酸与,以及她身后的小小马车,一种更苦涩的心绪蔓延上来,与暴烈的怒火杂糅在一块,使他的心直往下坠。

巫曦的亲故,如何轮得到别的鸟去接送!他当真恼了我,要和我生分了吗?